实事述评

10/15页 共407

行为的艺术或艺术的行为都必须以尊重人为前提

时间:2003-11-28文章作者:陈履生

  
  在9月12日“2003上海春季艺术沙龙”的“首届中国青年艺术批评家论坛”上,曾经被我批评过的一位行为艺术家当面向我提问,他说:“陈先生你在发言中说批评家应该有尊严,那请问艺术家有没有尊严?”“如果艺术家有尊严,那你作为批评家怎么可以主观地认为我们是拿穷人开心?”(他们花钱雇民工裸体拥抱)“美国的摄影家图尼科组织上千人的裸体摄影,是不是拿穷人开心?怎么没有人说他是拿穷人开心?”“×国的著名批评家在看了我们的作品之后,非但没有说我们是拿穷人开心,相反却给与了很高的评价,……”我当时这样回答——“艺术家有尊严。但是,艺术家要想有尊严,其行为和艺术首先必须具有尊严。”“美国摄影家图尼科组织人体摄影,没有付费这样的经济关系,但是,你们组织民工裸体拥抱是付费的。在中国,民工是弱势群体,他们缺少的金钱,而不是尊严。”“至于×国的批评家对你们的行为的赞誉,正因为他是外国的批评家,而我是中国的批评家。”

  引起上述回忆的是在看了11月23日某报上《北京美术馆展现行为艺术 两百民工赤裸上身》的一则报道,在这则报道中有两大主题,一是民工,二是行为艺术。这里难以对这两大主题作评说,但是,事件中的一些细节却令人反思这两个主题的相互关系:

  “从早上8时到下午3时,老李没吃一粒米饭。‘走不了!’老李指着绑在腰部的带子说——他和其他63位民工兄弟被绑在了一起。”——不知道这时候行为艺术家们吃饭了没有?即使行为艺术家也没有吃饭,但是,并不能原谅他们忽视民工正当的吃饭问题这一基本的生理需要。

  “在展览馆入口处,摆放着截然不同的两类食物——左边是面包点心和香槟,右边则是大白菜和米饭。点心是给嘉宾准备的,民工们吃的就是大白菜。”——尽管“组织方称这不是歧视,而是反映现实。”但是,如果将这样的食谱与受用者反过来考虑,岂不是更人性化,岂不是更具有说服力,如同“文革”时候吃“忆苦饭”,让那些嘉宾们实实在在地体验一下民工的生活,说不定嘉宾中有拖欠民工工资的老板一下子良心受到谴责,回去就给民工补发工资。

  “1个小时后,裸露上身的部分民工开始发抖。‘冷吗?’不少人连连点头。”——在这严寒的冬天,让民工“裸露上身”这样的创意是不是过分了一点,相信在北京的各个工地上的民工虽然苦一点,但也不至于冬天还在“裸露上身”吗?组织者美其名曰“让参观者切身感受到民工的生存状态”,如果让那些嘉宾们也“裸露上身”进去参观,岂不是更能切身体会到民工现时中的生存状态,说不定嘉宾中有对民工苛刻的老板在感受到寒冷之后,会激发起善心给属下的民工发一件御寒的棉衣。

  “来的时候老板说是带他们来看新工地,并没有说实话。”——这就更过分了,既然是以艺术“关注民工”,那就更应该尊重民工,如果连民工工作的知情权都得不到保障,那还谈什么“关注民工”。相反,我又要说一句有些人不愿听的话——这是在拿穷人开心。

  现在上到国家总理,下到普通公民,都在关注民工,艺术家用自己的艺术关注民工则是基本的职责和良知。虽然“与社会学家相比,艺术家只不过表达的方式不一样而已。”但是,艺术家的表达,必须以尊重人为前提,如果以不尊重民工的方式去“关注民工”,那所谓的“关注”就值得关注——这不仅违背了艺术的真谛,而且也违背了做人的准则。在我们看到许多拖欠民工工资等不能容忍的现象之后,看到肚子饿了不让吃饭,大冷的天让其裸露上身,该干什么而不让其知道是干什么,则更使人感到比拖欠工资有过之而无不及,还扯谈什么“艺术”。当然在传统形态的美术作品中,也不乏许多优秀的反映民工生存状态的作品,但是,同样也存在着用什么样的眼光和什么样的心态去表现民工的问题。徐悲鸿艺术学院徐唯辛教授曾对我说,他正在创作系列的表现民工的作品,最主要的是用平等的心态去表现民工的生存状态,而不是那种高高在上的俯视,或袖手旁观的观望,更不是那种带有戏虐的调侃。我非常欣赏他的出发点,但愿有更多的艺术家以这样一种心态去关注民工,以人本主义的思想去关爱弱势群体。

新闻背景
[color=#DC143C]北京美术馆展现行为艺术 两百民工赤裸上身[/color]2003-11-23新京报

  行为艺术家宋冬(中)和民工一样裸着上身,记者半蹲着对他进行采访。组织方希望通过种种细节使参展者感受民工的生存状态。

  时间:2003年11月22日
  地点:今日美术馆
  事件:《民工同志》艺术展开展

  从早上8时到下午3时,老李没吃一粒米饭。“走不了!”老李指着绑在腰部的带子说———他和其他63位民工兄弟被绑在了一起。
  昨天下午,《民工同志》当代艺术展在今日美术馆举办。展览中的一部分《和民工在一起》行为艺术展引起关注,200名民工裸露上身在100多平方米的展览厅里展示行为艺术。组织方称,希望免费的展览会引起人们对民工现象的关注。展览将持续到11月30日。

  展览现场64名民工被带子捆在一起

  13时10分,电梯里站了4位民工,每一位参观展览的人必须要同他们一起坐电梯到展览所在地———三层展厅。与此同时,楼梯上也站了20余名民工。
  13时30分,在三层展馆门口进入内厅的走廊上、窗台上站了80多位民工。他们赤膊站在玻璃窗前,姿势很随意,也很放松。有记者在同他们交谈。
  14时整,内厅展示开始。64名民工每个人腰上都系了带有弹性的绳子。随着艺术家宋冬的一声号令,民工们慢慢散开,很随便地站着,身体看上去也很放松。他们可以随意接受记者的采访,做任何动作,比如拿出手机看时间等等。宋冬的哨声又起,民工们又慢慢聚拢在一起。哨声再起,再次散开。
  1个小时后,裸露上身的部分民工开始发抖。“冷吗?”不少人连连点头。和主办方协商后,宋冬决定让民工们回去。于是,原定下午5点结束的活动提前2小时收场。

  策划方使参观者切身感受民工的生存状态

  “我们无法躲避民工!”艺术展作者宋冬把这个行为艺术作品的名字叫《和民工在一起》。但他不愿意解释作品所要表达的意思,“每个人都会有自己不同的看法,我如果说了自己的想法,别人就会按照我的思路想下去。”
  但展览策划者杨心一对作品的理解是:“这根带子把民工们绑在一起,实际上也把民工和我们联系在一起。”
  杨心一说这样做的目的,“如果没有民工,我们住不上楼房;如果没有民工,我们明天早上喝不上牛奶。”他称,虽然这都是简单的事实,但平时一般人根本不会注意也不会想到这些。“我们要让参观者切身感受到民工的生存状态。”
  在展览馆入口处,摆放着截然不同的两类食物———左边是面包点心和香槟,右边则是大白菜和米饭。点心是给嘉宾准备的,民工们吃的就是大白菜。组织方称这不是歧视,而是反映现实。
  展览承办方——东台书院温普林院长从90年代中期就开始关注民工行为艺术,他认为艺术家的努力就是说出“请注意”。“与社会学家相比,艺术家只不过表达的方式不一样而已。”

  一个民工参展背后的故事——每人每天30块钱

  “说是30块钱一天。”老李说。
  46岁的老李来自四川,1982年就开始四处打工。同老李一起表演的都是他们来自同一个工地的兄弟,有不少都是老乡。老李前一段时间在昌平十三陵附近的一个工地上做钢筋工。开工前的协议上说工程结束马上结算工钱。如今,工程结束20多天了,老李和他的兄弟们还没有拿到工钱。现在,他们每个月只有100元的零花钱。
  参展民工们不管表达方式,他们所关心的只是能挣多少钱。
  老李说,他来北京3年多了,做过大概七八个项目。老板拖时间不给工钱是常事,但是拖拖时间,还是会把工钱给他的。以往他没有什么紧急的事情,所以也不着急。
  但是今年不同,老李说:“老母亲治病的钱还没有还上,若是要不来钱,回不了家。”老李的母亲70多岁,因为手术欠了一笔钱,现在在进行后续的治疗。
  老李还很高兴地说到自己的孩子,大的已经工作了,小的在上中学。老李强调“是重点中学”。记者问是不是将来要好好培养孩子上大学,老李不好意思地笑了。
  “从早上到现在还没有吃饭。”老李说。虽然工作人员给他们每个人准备了3个馒头、两瓶矿泉水、3个鸡蛋,但是没有时间吃。
  老李又补充说,来的时候老板说是带他们来看新工地,并没有说实话。“看这样,也没什么。”老李还很高兴,虽然是光着上身一直站着,还不断有人拍照片,但是也不觉得有什么不好意思。
  “知道的人越多越好。”老李有些感叹地说,这些年有不少老板都在拖欠工资,“你看,这么多记者来了,说不定什么时候就要找你们呢!”
  
-艺术研究-中国艺术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