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2023/10/18 20:50:23 来源:中国当代艺术网
(1/5)温和的焦虑
(2/5)《林间》200cm * 200cm 年代:2020
(3/5)《树上的人》200cm * 200cm 年代:2023
(4/5)《独木桥》200cm * 150cm 年代:2023
(5/5)《大南瓜》150cm * 100cm 年代:2023
展览名称:温和的焦虑
展览时间:2023/10/27~2023/11/12
展览地点:[上海]-上海市浦东新区富城路99号 -(震旦博物馆)
主办单位:震旦博物馆
参展艺术家:汪一
策展人:黄圣智
艺术要起真的变化,一代人是做不到的,而每代人的变化,总会出乎上代的预料——汪一的父亲汪大刚是我们五零后老画友,待长大的孩子拿出系列作品,我们不得不换了眼光,半懂不懂地看待晚辈了。
当然,中国的剧变将隔代差异变得更为戏剧性。
就拿留学来说,上世纪八十年代我辈陆续去到欧美,多数仍然延伸着三十年代留欧前辈的路径,当我们在博物馆寻找上代旧梦,那一切其时早已过时,而在二十世纪末端,中国现代化进程的跨度,穿越工业革命,进入数码时代了。
汪一,八零后,是过去二十年留学欧美的青年画家之一。这代人记事后就握着手机,在中国的摩天大楼和海量国际影像中,后现代景观是他们理所当然的视觉记忆。新世纪,他们纷纷出国旅行,考察,留学,如所有少年,他们不知道,也不必在乎父辈从艺的断层经验,他们和西方同龄青年几乎一样,匆匆浏览传统经典后,本能地投身于种种当代艺术。
总之,他们与上一代远距离拉开,与世界范围的当代景观则近距离靠拢,甚至模糊期间了。在这样的大背景中看待八零后——加上活跃于国内外的九零后新生代艺术家——才可能给出相对清晰的图景,汪一,是这图景中的个例。
大约止于上世纪九十年代,流派和运动不再是必须的,有效的。欧美现代与后现代艺术那种主义分明、观念清晰的阶段性演进,已告煞尾。冷抽象、热抽象、极简、硬边、抽象表现、普普、后普普、新表现等等团块,悉数退入历史。此后近三十年迄今,包括中国新生代在内的世界范围艺术家(当然,以欧美为主)进入以个人为单位的“随机”状态。去除非绘画作品,在平面的、多多少少涉及具象的绘画实践领域,此前好几代现代主义美学的资源,幻化为分属个人的涓涓细流。
汪一的图式,他在图式中填入的诉求、想象、语言及游戏感,自然而然成为过去三十年新绘画的个人诠释。 他画中人物的国别、种族、社会性、历史感,被抹去了:这是当今具象绘画的总体特征,因为人物不再被赋予人文解读的要求,因此,汪一设置的人物也不带自传性,至多是他内心成长过程中语义不明的投射。
他生长于上海,留学纽约,但两座大都市从未进入他的画布,甚或,正是都市人格使他的内心想象,远离都市。
但他画中一再出现的大自然,并非风景画,而是景观的代码,一种填充画布空间的色块需要。当他画的人物或远或近活动于虚拟的山谷、湖面、岩间、林中,画面有如放大的卡通或数码空间,藏着暧昧的隐喻,而其中的叙事,被简化,或被模糊了。
这种营造隐喻性空间的方式(或曰“灵感”),其实并非来自卡通世界(因为不匹配叙事),也没有“超现实主义”苦心经营的意图(“超现实主义”多少针对“现实”)。这些虚拟场景也未必出于想象:对于今天的画家,泛滥无际的数码图像足够提供随取随予的图式,方便作画,因此,这类图式构成的世界纵容画家脱离真实世界,不再锁定可指认的“地点”,不具有纵深的空间,更不意在传统意义的“抒情”。无论漂浮冰块的北极海洋,还是竖着仙人掌的南国旷野,场景之于汪一,可能是布置构图、渲染画面、舖衍色块的契机。
汪一在画布上随机分割的大块色域,或许参酌种种抽象画资源的色彩谱系或对比元素,或许,仅仅取决于画家的个人趣味或心理偏爱。他喜欢用渗入若干绿意的深蓝色(这样的蓝,最远能追溯到北欧的蒙克),然后以大块蓝色色域的深浅变化,映衬粉质的蔷薇色、柠檬黄,还有明快的翠绿。这样的色块组合当然有梦境的(再次令我想起蒙克)、异质的效果(类似高更的世界),但我更愿意相信,他似乎有意无意将自己和观众带入童话世界,而他并不确认,也不想确认他与童话、童话与他的关系。
这是好事情。过去三十年我称之为“个人性”的绘画,都带着无意或故意的不确定感,而汪一的色域处处显示着他的温和性格与青春期的隐秘焦虑——对了,汪一绘画中令我瞩目的,可能就是温和的焦虑感。
他处理色域的手法,是均质的平涂,随机采用流淌式的画布肌理。看来,被稀释的敷色是汪一作画过程中可见的享受部分,是这敷色的享受,使童话式的轻微焦虑感,摆脱叙事之累,抒情之嫌,成为一种近乎纯绘画的表达,这种表达被汪一带出羞涩的气质,介于少年的,甚至带点女性化的Fantasy之间。
他的作品标题温和对应了他的Fantasy:
《快乐王子》、《玫瑰》、《对不起》、《最后一根火柴》、《黑苹果》、《猫头鹰》、《追逐》、《道别》……这是一组诗意的词句,但并不指向诗意,而是虚拟的画面。它们可能出现在汪一作画之前,也可能要等全画完成之后,天晓得,只有画家知道怎么回事,而画家或许也不知道。画家要靠画题确定画面中的不确定,而这不确定,总要确定为一个画题。
这就是他在异域留学开眼后,从西方的纷繁视界和自己内心中交互寻觅的画面吗?这就是他这一代割断了传统绘画与现代主义的脐带,各自走散后,摸索寻找的路径与表达吗?再说一遍:我不很确定。这就是为什么我会说,汪一与我仅仅隔了一代,便使我的解读发生有趣的茫然。
真的,我不确定如何解读汪一的作品,不确定他是否认同以上的解读。绘画在我们这代已呈老套而颓惫,到了汪一的代际,又好像出现陌生的面向:绘画的触角和维度,似乎被更替、被拉长,不再过于严肃,也不再迂腐了。
而相对于近时九零后新生代更平面,更艳丽,更空泛,更国际化的风貌,眼下汪一的作品居然显得老成持重,这是殊可惊异的事,我已想知道他将如何看待晚辈的作品了。
文/陈丹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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