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关评论——彭贡潘作品--欢悦感官之作

  正当我们一步步走向二千年,怀着欧洲人面临第一个千年来到时同样的恐惧心理时,艺术界人士对宇宙间的动荡,采取了两种截然不同的表现方式。

  一类人面对周围充满敌意的环境,显得焦躁不安,反应粗暴。看他们的作品,就象眼前放着一架正在测量疯狂社会混战撕扯的地震仪。

  这种现象并不新奇。艺术评论家很容易就能证明,以痛苦形式表现社会,体现的是人类无法控制自身环境的无奈。

  然而,就在颠连施虐最甚之处,另一类艺术家却成功地营建起了避风港,安然栖止,并邀我们与其同居幽闭世界。这批人为数尚不算少,他们在乱世相交时期,创建出一种与外界取得平衡、并达到协调的艺术;古典画派和文艺复兴派即属于此例。

  常见的情况是,由于逆流势猛,艺术家惟有依靠个人努力坚持。他身处逆境,毫不退缩,也不逃避时代挑战,只是奋力去迎击、制服,用欢乐愉快来化解恶运,尽量推延忧虑来到的时间。这是旅人处世的方式,马蒂斯、波纳尔和维亚尔类画家的作品,以及所有以满足欲望为绘画主要宗旨的画派,都曾给我们带来过类似的短暂慰籍。

  我很自然地想到这些例子,是因为彭贡潘采取的正是他们这种行事态度。他自立风格,属于其传统最早可追溯至十九世纪末叶,被称为纳比派一类的独立画家。

  一个具有这位艺术家文化素养的人,不可能不从先辈的造诣中汲取灵感,诚如其从大自然那里获取创作题材一样。彭贡潘接触到世纪初各流派时,它们都已成形安定。它们在画坛产生的反响,除非对浮浅的业余爱好者,否则毫无必要赘述。在下将其提出,无非是为彭贡潘的作品提供一个年代参照。他曾但言,自己是在不知不觉中受的影响。当我说,我发现他的一些色粉画因袭了奥地利画家埃贡·席莱风格中边缘细齿状的笔法时,他颇为惊奇,而后即信服了。

  彭贡潘潜心钻研色粉画技术,达到了炉火纯青的水平。他的色粉画画幅尺码首先就不同凡响:因为绘制这类画技术复杂,很难在大面积上成功。而彭贡潘的作品不但足占一张画布面积,而且具有油画的紧凑结构和鲜亮光泽。

  彭贡潘选用的是一种特别稠厚的粉料,他从来不将就软弱的色调,落笔刚劲,不喜细描,以整体观处理画面主题,亦即剔除所有表现状态的因素。

  彭贡潘作画犹如引吭高歌,一气呵成。画中线条纵横驰骤,象既不需逗号,也不要分号的一个完整句子。至于色彩,那是对比度极为鲜明的大片颜色,不带虚饰地悠然铺陈。它们自得潇洒,往往造出奇形特色。

  且看,一株含羞草婀娜多姿,让人想起灯具大师加莱精制的玻璃器皿上似明若暗的花草,真是棵柔绵犹似毛皮的绿叶植物。这种不寻常的造型搭配给彭贡潘充满乐趣的画作添加了神秘气氛。

  彭贡潘的绘画世界确实充满怪异:出人意料的取景角度、孤零零放置着的家具和物件、突如其来出现的一个人物,所有这些题材都象是从某个秘密房间逃匿至图画境界,前来寻求护佑的个体。然而,这并非仅仅是种出众的笔法练习。绘制色粉画有极严格的要求,落笔必须迅速,而如果仅随兴之所至,即兴作画,最后结果则可能获得一个毫无深度的形象。

  出自彭贡潘之手的色粉画之所以有内涵,是因为这位艺术家不仅在创作时意图明确,有过周密考虑,同时还在画中引入了个人的往昔记忆和幻觉遇想,于是,往事被揉进当今计划。每一幅画都象记忆释放出来的一段历史片断。有的已可从纸上辨明,也有的尚需猜想,尽管目前还不见形迹,却确确实实存在着,它们簇拥着,等待自己的时刻来临,成为画家将来的色粉画作。

  这些个人和物件聚拢一处的最典型例子,可以在那幅无声用餐的画里获得例证。彭贡潘最喜爱这种气氛,深蓝色夜幂下,画中的人与物沉浸于无声梦境虚幻里,颇似一场祭把仪式。以丰满透明、深红色泽为主调的《客厅》一作,亦处于同样的气氛中。不过,艺术家绘制这幅油画,使用的想必是种不同的手法。犹如对待一颗果实,让它逐渐成熟,就象画家向我们展示凡尔高脚下麦田时一样,我们似乎听到了麦粒毕剥绽开的声音。

  只是,此次我们欣赏《客厅》,体会到的乐趣已不止视觉范围,禁不住地手也想伸上前触摸画面:细实的布制品、软绒绒的桌布、还有那光涧的瓷器、果盘内似鲜桃般娇艳的无花果。画家好象担心墙面过于粗糙,于是将它与桌毯归并为一体,免得我们摸上去不痛快。全身感官顿获最大程度的欢娱!

Pierre Mazars
法国艺术画廊展览作品集序言
1976年于巴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