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2021/5/24 16:47:10 来源:雅昌专稿
齐白石,何许人也?
只知他是人民喜闻乐见的艺术家?
但可知齐白石人到中年被迫“北漂”的无奈?
又可知他如何在北平画坛中闯出一番天地?
齐白石
(1864年1月1日—1957年9月16日)
随着北京保利2021春拍“四十一通六十六纸的齐白石致张次溪信札”的现世,这些好似多棱镜的文化遗迹,从不同方面绘就出一个更加饱满和清晰的齐白石。
次溪仁世侄:
来函知清吉,甚喜。
前来数函,谓未复。
予在恍怫间,答否亦如是,记忆不能清白,因老矣。
尊大人来函,谓旧时曾许赠画,请予践约。
予已画成,将两月,未送往。
承索画价格另纸。
金玉自重。
愚叔齐璜复上。
齐白石 致张次溪信札
一通二纸 一九三二年
北京保利2021春拍呈现
齐白石与张次溪合影 1933年
这批信札的旧藏者、最主要的收件人张次溪,是研究齐白石晚年的重要人物。他是《白石诗草》(1933年铅排八册本)的出版策划人和约稿人,也是齐白石口述的《白石老人自述》的笔录者。信札本为张氏后人所藏,上世纪九十年代初经北京文物公司整体释出。
“来函知清吉-齐白石致张次溪等人信札”学术研讨会(上)
16545浏览直播时间:2021-05-15 09:34:02
北京保利拍卖特别邀请8位研究齐白石其人和艺术的专家学家,透过这批信札,从不同角度入手,试图为我们还原一个不一样的齐白石。
#1
从齐白石的信札看他的交游
“从冰山一角的信札中,可以窥见齐白石的生平及思想、艺术交游,对于学术研究具有非常重要的作用。”
——吕晓
北京画院研究员
“齐白石艺术国际研究中心”秘书长
一、北京画院收藏的齐白石信札
齐白石很喜欢写信,北京画院有一本《邮寄收据》,是齐白石将1937年至1945年间的部分邮寄信函的收据贴在簿子上,并在簿子空处一一作扼要题记,内容包括收信人名字、地址,信函大意等。从这些简要题记可以窥见白石老人的日常生活、做事的严谨态度,以及他的艺术交际活动。这本书大概有50多页,每一页有3-5个条子,8年间齐白石收寄的信件至少有150-200封。
二、北京画院收藏的师友致齐白石信札
北京画院收藏很多齐白石的师友写给他的信。从徐悲鸿1928年在北平艺专作院长时请齐白石做教授,一直到1953年徐悲鸿去世,他们的友谊持续很多年。1932年徐悲鸿给齐白石出版画集时来往的信件中,除了涉及他给齐白石出画集,向齐白石求画,还有联系去德国柏林做展览的事。
徐悲鸿与齐白石旧影
一些信为美术史的研究提供了新的史料,如老舍写给齐白石的一封信《命题作画函》,实际上是老舍先生给齐白石的信件中已经用红字对《蛙声十里出山泉》的构思、创意做了提示:蝌斗四五,随水摇曳,无蛙而蛙声可想矣。
建国之后有很多信件是读者寄来的,有一些是求画,有一些信中夹了自己的画,请齐白石点评、指点。
三、报刊杂志上刊载的齐白石信札
民国时期关于齐白石的报道非常多,刊载他的书画篆刻作品,甚至还有不少关于他的花边消息,其中也包括他的书信。这一件发表在《顺天时报》1927年7月5日上的信,是当时林风眠请齐白石到北平艺专任教,齐白石刊登了“与王代之书”这一封信,表示他不愿意去学校当老师。
1928年12月15日《北平晚报副刊 霞光画报》 刊齐白石致高希舜、王君异信札
四、私人收藏和拍卖中的齐白石信札
很多齐白石的信都寄出去了,除了机缘巧合下别人捐赠给公家收藏外,有一些很有可能在市场上流通。私人收藏的齐白石信件中,胡佩衡跟齐白石的交往时间非常长,胡佩衡在《湖社月刊》做编辑时,曾给齐白石编过第一本画集,平常对他的生活照顾也很多,他们在书信来往中也呈现出来齐白石生活中的一些细节。
胡佩衡与齐白石旧影
齐白石寄给胡佩衡的书信
历年在拍卖中关于齐白石的信札也很多。比如他给黎锦熙的十九通信,内容非常细致,黎锦熙的父亲是齐白石很好的朋友,黎锦熙在湖南湘潭的时候就认识齐白石,在北京更是经常交往。还比如他给叶恭绰的信,内容涉及到了与卖画相关的事情。
与齐白石相关的信件值得深入研究,今天爷从这些冰山一角的信札中窥见齐白石的生平及思想、艺术交游,对于学术研究具有非常重要的作用。从齐白石致张次溪的信件来看,所涉及的内容非常丰富,也很重要,这些齐白石的信件也值得被发现并补充到美术史研究之中。
#2
他者信札中的齐白石形象
“从黄宾虹与他人信札中,看到别人眼中真实的齐白石形象。”
——朱万章
中国国家博物馆研究员
分析几通黄宾虹与他人的往来信札,其中涉及到黄宾虹、张大千、齐白石、溥心畬等人的润格,也非常有意思。
1947年2月7日黄宾虹写给黄树滋:“张大千来此售画,每张定价法币二十万元,齐白石每尺方四万元,皆甚忙碌。鄙人只择人而与,非经知交介绍不动一笔,各纸铺索者皆谢绝之,意留传精作,不与人争名利耳”。这是他在北京的时候写给黄树滋的,提到张大千、齐白石。
1947年2月10日《与吴载和》:“因此齐白石每方尺订法币四仟元,张大千每张十六万,与纸铺合同办理,为空前获利之举,鄙意不欲赞同之,仍守择人而予而已。”
1947年3月12日《与黄树滋》:“日昨令坦偕令媛来寓,惠贶香茗,高情盛意,感佩良深。承询拙画,近无润格,拟少酬应,分工著述,而远方来索者,仍然络绎不绝,赠润具比时人齐白石、溥心畲二君为率,每方尺五十万元,受之有愧,却之不恭,劳顿颇甚,臂酸目眵,尚希诸友原谅。”
1947年冬,齐白石(前排左四)与黄宾虹(前排左五)在画家于希宁画展上
(有可能是二人唯一一次交集)
从这个信可以看出,当时的人是把黄宾虹、齐白石、溥心畬三者相抵,画价是参照他们两个人定的。每平方尺是50万元,价格是当时的法币。
1947年《与朱砚英》:“南粤多富商,近由熟人介绍惠润者不少,以拙笔比例齐白石,然非知交者皆却之矣”提到他和齐白石画价相提并论。
1948年《张谷雏》广东的书画界的朋友:“皖中索拙笔书画者,纷纷而来,画无润例,每尺自动者均三百万,云与齐白石等量齐观,可笑也”。1948年,物价飞涨,法币飞涨,一下子涨到300万,非常有意思的是黄宾虹最后写道“可笑也”三个字,我们可以猜测黄宾虹心里的想法和意味。
通过这些信札中提到齐白石的形象,可以得出某些结论:
齐白石 自书润例
北京画院藏 68×69.5cm 1948
黄宾虹虽然似乎不屑与齐白石等价齐观,但在当时的艺术赞助人眼中,黄宾虹与齐白石、张大千及溥心畬的市场价位是相当的。黄宾虹与齐白石的市场地位决定其两人在当时的影响力是大致相当的。齐白石1947年自拟的润例,和黄宾虹同年信札中所言的齐白石价位反差很大。
一方面可以看出当年艺术金融的不稳定,亦可看出齐白石对自身估值远远低于市场的定位,从齐白石、张大千之间的高价位可以看出他们是市场运作高手。但也可看出其时在经济萧条和战乱中,齐白石和张大千等人的市场运作未尝稍懈,且能得到追捧。
#3
对齐白石“不卖画”行为的一次考证
“通过齐白石的复杂性来检讨我们关于今天历史叙事的生成方法。”
——杭春晓
中国艺术研究院美术研究所研究员博士生导师
“历史中怎样重建人?我试图通过“整体史视角”检讨,从抗战、战后、新中国的三个阶段来谈齐白石其人。
抗战中,齐白石最经典的“宁愿饿死也不卖画”的形象是被塑造的。首先在1946年抗战刚结束时,在一个小报上刊登的,讲了齐白石在日本占领北平期间表示宁愿饿死也要保持自己,呈现的是把生死置之度外一种伟岸形象。
张道藩像
当时官方报道里也有塑造,同时期报道的事情是张道藩拜齐白石为师的事情,讲“周旋于党国要人之间,毫无倦意,时露笑容”,这些信息是历史的信息点。在我看来,这些信息点可能会对于我们后来重新进入到非文本化的齐白石有很大的价值和作用。能够反映出民间舆论塑造和官方塑造的关系。
我想提出一个问题,就是日常生活中的人和文本中的人的关系问题。所以,我想对“不卖画”的行为进行一次考证。对于“不卖画”行为,在他者的表述之外,1948年以后齐白石在个人回忆中也有这样一个表述,这是一个很复杂的状态。
首先是 “他者”中的时媒报道,会发现确实齐白石发生过“不卖画”的行为,但是“不卖画”的行为是“他的假画很多,为了这,他也曾一气取回笔单”。这个发生逻辑其实是一个市场性逻辑。
齐白石到底该如何选择?画还是不画?
其次是齐白石的自述,是张次溪在1948年做自述录音材料,提到39年这次“不卖画”的行为,是“白石老人心病复作,停止见客”、“若关作画刻印,请由南纸店接办”等家里贴纸条这样的事情。但是,字条到底出现在哪一年?这是一个很有趣的现象,王森然写过一篇文章发表在1935年,是以笔名形式发表出来的一篇文章,提到“心病复作,停止见客,若关作画刻印,请到南纸店接办”,这和48年口述中的表述的回忆是完全一致的。表明北平没有沦陷前齐白石家里就贴着这些字,并且表明即使在1948年他在表述的时候字条还挂在上面。
在长达八年沦陷区日常生活中,齐白石对日伪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态度?我有必要说一下,实际上他在抗战爆发前的1936年在四川接受采访的时候,提到了北平、华北当时局势的时候,齐白石非常清楚他是一个爱国的人。我在文章中提到专门分析了他在抗战前叶接受的采访,他是具有民族情结的内心的一个人。那么,当真正沦陷的时候,他对日本、日伪构建的日常秩序是不是就像后来所表述的疾恶如仇的呢?我们想揭示的是在长达八年的抗战中,一个耄耋之年的老人,他能做什么?他只能够去生活,生存是他的第一位。
关于这个现象最核心的是讨论一个关于历史学的问题,关于作为历史学的生产的一种方法的问题。这个方法背后隐含着一个很大的东西,作为日常生活的人与文本的人,一个是丰富性倾向,一个是概括性倾向,二者之间存在着天然的矛盾。
从某种角度看,历史描述中的“人物”往往只是叙事逻辑整理、编辑的“形象”,而非生活中真实的人。真实场域的人,比后见之明要庞杂而鲜活得多。所以在日常生活具体、复杂的情境与逻辑下,个体做出的“抉择”漫溢出“后见之明”的逻辑框架。本身是非常正规不过的事情,今天不需要为这种正常不过的现象判断。恰恰相反是不是可以借助这些复杂性去抗衡文本化的“人”而真正回到王汎森先生所说的“历史叙事中被消失的人”。这是我这篇问题主要讨论的话题。
位于西城跨车胡同15号的齐白石故居
齐白石定居北京时所居住
在面对抗战期齐白石的日常生活时,我们首先要有一个能力是要把他恢复到一个80岁要面对生存的老人!去理解在一个长达八年的社会生活中的老人。
#4
赛金花与《灵飞集》
齐白石生圹小记
“齐白石对身后名到底是云淡风轻?还是执念?可以通过《灵飞集》、通过张次溪、通齐白石他营造生圹的过程,触摸到一些不同以往的认知。”
——张涛
中央美术学院副研究员
撰写《白石老人自述》的张次溪,是以风土掌故史家、戏曲史家在中国近代史上留下了学术成就,因为他给齐白石做了《白石老人自述》笔录,又在艺术史上留下了名姓。但是关于张次溪的研究很薄弱。
根据齐白石相关的著述,张篁溪与齐白石两人相识于二十年代,应该在齐白石北漂之初就得以相识。众所周知,齐白石的湖湘朋友圈,是他在湖南和北京立足的关键。张园遗址就在今天的龙潭公园内。
在张次溪的记述之中,齐白石是非常喜欢的。在这个地方天气晴好时可以看到青山绿水,鱼虾满钓,齐白石在别人的家里面很唐突的给他自己住的房子贴上“借山居”,只把他乡当故乡。实际是因为在张园里,张篁溪、张次溪父子所营建的这处别墅所在,满足了齐白石的乡愁。这是他跟张家父子非常有渊源的所在之一。
一代名妓赛金花旧影
1936年,名妓赛金花病逝,由于张次溪等人的张罗,把她埋在了陶然亭。张次溪当时请齐白石题写碑文,又在1939年出版了《灵飞集》,《灵飞集》大概是33篇文章。这个集子很有意思,《灵飞集》的编辑思路是一种非常开放性的态度。他没有对赛金花的相关论述,进行一个主观的筛选,或者对文章品评,或者是灌输自己的主观意识在其中,而是几乎把所有关于赛金花的评述都呈现了出来。
在《灵飞集》里可以找到正面的东西,负面的东西,可以找到也许觉得相对比较公允的评述。张次溪的态度非常明确,为只是全部呈现在这里不加评述。这就跟黑泽明的《罗生门》一样,将几种故事的叙述方式全部呈现在观者面前,至于真相是什么,那就是观众的事情了。
现在的“陶然亭”匾额即为齐白石老先生所写
到了1940年,有社会刊物刊登一条新闻,内容为齐白石打算经营生圹葬于赛金花墓旁,赛金花墓当年是张次溪出力甚重才得以事成云云。之前的1939年,齐白石只是跟张次溪提了一下,想埋在陶然亭赛金花墓的旁边。张次溪并没有当真,只是觉得老人家随口一说。张次溪发现原来齐白石是认真的,于是特意挑了一个日子,请齐白石去了陶然亭,与慈悲庵的住持晤面,并挑选了一块地放作为生圹所在。
闻灵飞葬事已完毕。赠画一言已作罢。此上次溪仁弟。
白石顿首。十二日。
印文:白石言事
一通一纸,一九三七年
由此可见,齐白石自己有一首诗——“我辈莫愁须饮酒,死生常事且开颜。”通过他跟张次溪的交往,包括张次溪为他寻找生圹的过程中可以看出,可能我们后来人的研究,过于关注文献材料或者文字层面的东西,说的通俗一点,其实“身体是很诚实的”。齐白石并没有像他自己所说的那样云淡风轻的面对身后名的执念,他青史留名的欲念,他想被后世记忆、被文献记录的强烈的感觉,实际都可以通过《灵飞集》,通过张次溪,通过他营造生圹的过程,触摸到一些不同以往的认知。
来函知清吉-齐白石致张次溪等人信札|8位学者“还原”不一样的齐白石(下)?
北京保利2021年春拍
预展时间
6月1日至各专场拍卖前一日
预展地点
北京国贸大酒店
北京新国贸饭店
拍卖时间
6月4日-8日
拍卖地点
北京国贸大酒店
沪公网安备 31010102006431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