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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皇一脉“天民楼”

时间:2019/7/13 20:03:19  来源:收藏快报

1987年原函精装《天民楼藏瓷》两册全

  再次和葛师科先生这样促膝长谈,已时隔整整40年。40年前我俩在南京同一个单位工作,同一个团支部,同一块黑板报的轮值主编,甚至睡同一张床上下铺。当时的话题是我们的共同爱好——古诗词;今天的话题又是我们的共同爱好——古陶瓷。在蛇口的一家咖啡屋,我们找回了多少年轻又古老的感觉。茶味越喝越淡,话题越谈越浓……

  天民楼的缘起

  40年的风风雨雨,弹指一挥间。往事像破坛老酒,又像青橄榄,越品越有滋味。20世纪60年代他是南京空军政治干校的语文教师,转业到工厂里任工会干事。“文革”中受父亲政历的牵连,被批斗过、关押过、监督劳动过。1982年去香港继承父业,现在是香港赫赫有名的“天民楼”陶瓷收藏家。

  一般人认为,收藏家的支柱是雄厚的资金,他们的逻辑是:有钱就可以购藏品,藏品多就成其为“家”,但葛先生不认为这样。他认为支撑收藏家的是学识、眼光和魄力凝成的文化底蕴。葛先生说,“天民楼”的基础在于其父亲是位资深文化人。

  葛先生的父亲葛士翘,字天民。早年在北京大学读书,接触了先进的思想,曾为学生运动的领袖,在白色恐怖的一次抓捕中化装出逃,得以保全性命。以后又干过新闻记者、专栏作家等。抗战期间在重庆开了家面粉厂,同时与左翼作家密切交往。一些社会名流如徐悲鸿、张大千、郭沫若、任白戈、夏衍、艾芜等,都是葛家的座上客。老葛先生常为左翼的《新声周刊》写稿。又与邹韬奋先后担任《新蜀报》的主编。

  抗战胜利后,老葛先生经营一家贸易公司,后迁居上海做轮胎生意,不幸遭遇火灾,房屋钱财付之一炬。1950年去了香港,吃尽辛苦,艰难创业,最后选定了制售厨房小家电这一行,并逐步积累了些财富。

  老葛先生从60年代起开始投资陶瓷古董。和所有的收藏家一样,都有一个交学费的过程,但他的学识、胆略以及他对中国传统文化的认知,决定了他收藏的人生之路。他将他的陶瓷藏馆以自己的字号命名,也就是将生命融进陶瓷的胎体釉色。

  60年代到70年代,香港市面上出现不少中国古瓷器,也有许多是菲律宾和印尼的古玩商转售到香港或委托香港拍卖的。这时的香港经济不景气,古董价格相对较低。1968年,老葛先生在拍卖会上拍得明代永乐年青花十六子大碗,加上付给拍卖行的佣金共165万港元。当时成为一大新闻,香港报纸纷纷报导,标题惊叹:《天价购得一只碗》,葛士翘先生再次成为新闻人物。也有人以此为笑柄,嘲笑他是“痴线”(粤语呆瓜),花这么大代价买个无用之物,一幢豪华别墅换一只钵盂!搭错了一根神经吧?人们只是在30多年后才意识到老葛先生当年抉择的正确。

  就像铁钉遇到磁石,葛师科先生1982年到香港时,很快就被父亲的陶瓷收藏吸引住了。葛师科的青春是在大陆度过的,一些生活中的苦难造就了他坚韧的性格和面对生活的勇气。业余爱好读书、写字、绘画、操琴等,让生活的乐趣弥补命运的苦厄。当教师时他就爱琢磨学生的字迹,“文革”中4年多监禁生活,使他练出了辨识字迹的本领。这种能力既是经验的积累又是悟性的点化。没想到这个能力成了陶瓷鉴定上的绝活。纹饰、釉色、造型等与年代挂起钩来,真的需要这种“痕迹学”。

  1982年以后,葛师科先生在其父的指导点拨下,为家藏的100多件瓷器编撰说明文字。父子俩共同切磋研究,为“天民楼”的脱颖而出打下坚实基础。

  苏富比拍卖行从1973年起常在香港举行陶瓷拍卖,这大大扩展了港地可供购买藏品的范围。数年后佳士得拍卖行也开始了他们在香港的业务。后来形成了春秋两次拍卖会,为天民楼藏瓷源源提供了藏品。

  老葛先生早在80年代初就有在香港举办“天民楼藏瓷展”的计划。于是父子俩就有了大量购藏的行动。一批稀世珍品元青花,大多是那个时期购进的。敏而好学的葛师科先生,此时已羽翼渐丰,在拍卖会上也常常是儿子掌眼父亲拍板。

  1987年“天民楼”藏瓷首次在香港亮相。展览在香港艺术馆举行,展出相当成功。当时内地正值改革开放,经济有了初步发展。葛氏藏瓷在内地的文博界引发好评如潮。由葛氏父子编撰的《天民楼藏瓷》一书也同时隆重推出。

  《天民楼藏瓷》

  《天民楼藏瓷》一书的出版,迅速在海内外收藏界引起反响。人们惊叹如此精美绝伦的陶瓷品,是怎样逃过劫难完好地保存下来的;人们也惊叹:天民楼的葛氏父子具有何等的眼光、资金和魄力!

  《天民楼藏瓷》不仅印刷精美,装潢考究,每件藏品标注的年代和说明都十分准确。它的出版确为初学者开阔了眼界,也为研究者提供了资料。该图册一上市很快就销完。新加坡一位书商一次购进200册,最后这200册则成了“奇货可居”的珍贵藏品。据说,景德镇已将此书炒到每册2000元,因为仿古作伪的作坊已将此图录作为蓝本。

  《天民楼藏瓷》出版后,老葛先生也松了口气。这本图录汇集了他数十年的心血,茶余饭后翻阅图录,已成为他晚年生活必不可少的内容。老葛先生生有五个子女,葛师科是老大。在老葛先生的言传身教下,几个子女都学有所成。在香港这个花花世界里,他家全部成员都不抽烟、不嗜酒、不赌博、不赛马。葛师科说,我到香港已20年,还从未到过娱乐场所,歌舞厅之类。这种身家近亿美元,而又传统、正派的家庭,在香港是少见的。

  1992年,已过耄耋之年的老葛先生,检查出严重的心血管方面的疾病。自知时日不多的他,把翻看《天民楼藏瓷》当作心理治疗。经友人推荐去上海看病,还没到下榻的华亭宾馆,就先让人把他送到上海博物馆,他要先去观赏馆藏陶瓷。老爷子已把古陶瓷当作生命的一部分!

  1992年4月,葛老先生终于走到生命的尽头。追悼会按葛老遗嘱:一切从俭。只是在他的灵柩里放一册他钟爱的《天民楼藏瓷》。这册图录准备与遗体一道火化,子女们希望他老人家在另一个世界里有个精神寄托。但在火化时发现书被人偷走了。追悼会留下遗憾:老爷子没能把他心爱的书带走。

  多少年后,子女们才弥补了这个遗憾。按照老爷子生前的遗愿,叶落归根。子女们将他的遗骨归葬到上海青浦桂园公墓,石棺里补放了一册《天民楼藏瓷》,让老人家的在天之灵不再寂寞。

  1996年10月上海博物馆新馆落成典礼。子女们遵照老爷子生前嘱托,捐资60万美元,装修了一楼“葛士翘展厅”,并将天民楼所藏青花瓷珍品127件安置展厅义展5个月。正如原馆长马承源在开馆式上说的那样:“葛氏奉献给广大观众的不仅是这些精美的展品,更是一片热爱祖国之情。”

  《天民楼藏瓷》一书,其深远意义传遍海内外。4年前,葛师科先生应邀到美国访问。在纽约大都会博物馆观赏馆藏中国古陶瓷。一位犹太籍老太太滔滔不绝地向葛先生一行介绍中国古陶瓷,像幼儿园的老师对孩子们那样,讲解陶瓷的年代、造型、胎釉——她讲得口干舌燥,自认为讲得很尽职,还不时提点简单的问题考考这些参观者。午餐后,葛师科先生向这位犹太老人赠送了一册《天民楼藏瓷》,老太太惊愕得半响说不出话来。“啊,天哪!”老太太双手抱胸“原来您就是天民楼的大收藏家,请原谅我班门弄斧!”

  “天民楼谈瓷”

  天民楼藏瓷之丰被业内人誉为“富甲天下”,此话并非夸张。仅就元青花一项来说,其藏品之精、数量之多,令人叹为观止。据统计,国内馆藏的元青花不足80件,而天民楼竟藏有27件!

  天民楼藏瓷的声名远扬,一些另有图谋的人就千方百计找到葛先生。前不久,有个韩国人专程到香港找到天民楼,对葛先生说了个神秘兮兮的故事 :他外公30年代曾在上海开了爿古董店,后因战乱东西七零八落。他母亲结婚时整修房子,发现外公在夹墙里藏着一批瓷器。其中有一对元青花象耳瓶和一只成化青花龙纹碗。他还信誓旦旦地说他曾为此物的真伪几次去过权威博物馆,经专家认证绝对不是赝品。甚至拿出一份高科技研究机构的检测报告。他说几位收藏家都出了高价,但他觉得只有香港天民楼才有资格拥有,所以特地从韩国赶来向天民楼推荐。

  类似的事件当然不止这一次,每遇这种事葛先生总是淡然一笑,然后提一个简单的问题,往往就使那些编故事的人语塞。

  葛先生说赝品极其注意仿照真品的优点、长处,而无法仿它的缺陷。例如一处小小的晕散,一点极细的漏釉,乃至名款的写法不尽规范等,这都是无法仿效的。有时看到底款写得极为工整,反而是新仿的;那写得不够标准的,却是实实在在的真品。

  前年葛师科先生在佳士得购得南宋官窑弦纹瓶一只,拍价36万美元。这只瓶系八国联军时掠到法国去的,20世纪30年代曾在伦敦展出过。90年代被日本某收藏家购藏。90年代后期日本经济滑坡,这位收藏家委托佳士得原价拍卖。葛先生购下此瓶,曾在电话中告诉我。当时我觉得目前赝品泛滥,是否会看走眼。葛先生告知担心的不止我一个,新加坡有个收藏朋友说在中国首次大规模文物展上看到一只与这一样的弦纹瓶,但底部有乾隆的题诗,而这只没有,是不是新仿赝品?葛先生经多方论证,断定这是真品。因为瓶口并非绝对平切,而有极细微的偏差,高仿品是绝对仿不出来的。

  在香港的一次文化聚会上,葛先生结识了香港城市大学校长张信刚先生。初见面就觉得面熟,一交谈方知张先生是在台北出道的。1947年葛师科曾在台北建国路中学读过一年书。比葛先生小6岁的张先生当时在建国路小学。一谈起植物园、槟榔树,两人拊掌大笑。原来他们是邻居。张先生是美国的理工博士,太太是电脑专家,但他俩对文学艺术十分热衷,特别是对古文化。他们在家里开办了个中国文化沙龙,定期约请文化名流举办各类讲座和欣赏晚会。自从认识了葛先生,当然不会放过。给葛先生定了题目:《天民楼谈瓷》。葛先生是个不爱张扬、不喜浮躁的人,出头露面的事常常是婉言谢绝,但这次是推辞不掉了,于是就答应下来,也就是“天民楼谈瓷”的开始。谈天民楼藏瓷的经验体会,谈瓷上的文化故事,谈藏瓷人的苦乐酸辛,一次谈下来就一发而不可收。人们的评价是:条理清晰、视角独特、深入浅出。

  与此同时,一篇篇文章也在心中打腹稿。葛先生写文章是专长,无论是杂文、论文都是言之有物、酣畅淋漓。我问葛先生,不久的将来《天民楼谈瓷》能够结集出版吗?葛先生又是以笑作答。

  随着改革开放经济发展,天民楼与外界的交往也日益频繁,稳健而沉默的葛先生常常不得不出来谈谈“瓷”。文物串通造假已不是中国的专利。日本收藏界的某些利欲熏心之人早就埋起了“地雷”。所谓“埋地雷”就是将新仿的瓷器埋在山中墓地,起获后买通文物鉴定专家予以确认。当然,类似手法迷惑不了葛先生。他说搞收藏要有双慧眼更要有一颗“平常心”,得之不喜,失之不忧。

  前数年,收藏界流传一个谣言,景德镇某个专事仿古的作坊,为了打知名度,散布“我们的东西卖给了香港天民楼。”葛先生听罢又是淡然一笑。他告诉我,天民楼的藏品基本不从私人手里购藏,而且购藏的绝对是精品。连修复的瓷件都不要。当然,除了作为标本购藏的某些典型瓷片。可以用八个字来概括天民楼的藏品,即:“流传有序,著录在册”,一句话,没有“身份证明”的绝不染指!

  1992年是葛先生家的悲怆之年。葛先生的祖母、父亲、母亲相继去世。偌大的天民楼交给了五个子女,但除葛师科外,都不搞这一行。葛先生的儿子在美国专攻电脑。伤痛之余,葛先生顿感身上的重量。好在近年弟弟葛师光在哥哥的言传身教下,对收藏之道渐渐入门,买了几件瓷器都很到位。

  “岁月不饶人”,葛先生说,他也垂垂老矣。好多事想做实在力不从心。最想做的就是让“天民楼”的藏品发挥更大效应,让全世界都认同中国古代文化的璀璨。他家就是个博物馆。中国著名的陶瓷专家如冯先铭、耿宝昌、汪庆正、张浦生等都来观赏过。外国的博物馆只要有需求,可以无偿借去展览。如新加坡的博物馆借去青花及单色釉的瓷器几百件,几年后方归还,分文未收。天民楼有时还资助借方博物馆。世界首富微软大王,是美国西雅图博物馆馆长,也是个中国古陶瓷迷,听葛先生长篇谈瓷,又到天民楼观赏过,结下深厚友谊。葛先生说如果比尔·盖茨的母亲开口要借,他是不会推辞的。

  问起葛先生今后有什么打算,葛先生没有直接回答,而是讲了个故事:有位菲律宾籍华人收藏家,与葛先生是世交。专事收藏中国古字画,垂暮之年为收藏的字画犯愁,找到葛先生商量对策。葛先生向他介绍了国内几家博物馆的情况,向他推荐上海博物馆,劝他将藏品送到上博,既保留了名分又发挥了作用。这位老人采纳了葛先生的意见,将平生精心收藏的宝贝托付给了上博。

  葛先生说,他迟早也要走这条路,选一家规模上档次的博物馆(院)或大学,将“天民楼”送去,让它教育一代代人,让子子孙孙都能沐浴到古陶瓷文化的光芒。

  附记:香港天民楼葛师科被骗5.8亿元人民币,和天民楼拍卖陶瓷藏品已成为收藏圈特大新闻,因为我和葛师科同过事,好多朋友都来向我打听天民楼的情况,我对他被骗之事也只是从网上知道的,但对他的天民楼却略知一二。现将十多年前写的文章在《收藏快报》刊发,以答瓷友之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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