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2024/6/15 14:29:59 来源:美术报
明 紫檀木直棂架格 长100.3cm 宽48.2cm 高179cm 上海博物馆藏
一枚精美的鸟首金钗上,两只鸟儿短喙相衔,张开的羽翼下,翎羽环绕。最为别致的是,这对鸟儿头颈弯曲,组成了心的形状。这枚陈列在苏州博物馆西馆的“比心”金钗长25厘米、重25.5克,2017年出土于江苏苏州虎丘路在地图中查看的大型东吴家族墓。南京大学历史系教授贺云翱认为,它是目前发现的最为精致的东吴金器,代表着东汉到三国时期金器的精湛制作水平。
如果说,“成对的鸟儿组成现代人感知里的爱心,或许是偶合”的话,那么,让人“好奇”的是,这处家族墓中竟然“还出土了比翼鸟、交颈鸟、童子等造型的金质串饰以及指环”。须知道,这“均隐喻着浪漫与深情”的饰物,出现在家族墓中,绝非偶然。于是,这些“千年后温柔依旧,惊艳着今日时光”的饰物,便激发起包括考古发掘专家在内的人们无限的“好奇心”: 鸟首金钗曾经为谁拥有?又是为谁佩戴?曾见证过怎样的一段爱情呢?是啊,尽管“1800余年的光阴流淌而过,他和她的许多往事已被岁月悄然掩藏”,但人们何以不想在“熠熠生辉的钗头相依的双鸟”中,去寻找他们之间曾经的温柔缱绻?又何以不想从家族墓的其他蛛丝马迹的逻辑关联中,去涵咏这份历尽千古、永恒不朽的浪漫爱情故事?
“好奇心”是导入鉴藏的第一要素
其实,考古如此,鉴藏也是一样的道理。鉴藏之所以要拥有一颗“好奇心”,一是“好奇心”是导入鉴藏的第一要素。如果对鉴藏品无动于衷,哪怕对其中一些视觉冲击力极强的精品也表现出视而不见、熟视无睹的冷漠态度,这样的人到底是无以玩鉴藏的。事实上,只有对鉴藏表现出极大的兴趣,并随着鉴藏的深入而兴味愈来愈浓,这般搞鉴藏才能有坚韧的意志力和充沛的持久力;二是“好奇心”是生疑、质疑、解疑的重要推动力。藏品因了时空久远且门类繁多、工艺复杂的原因,要真正搞清楚、弄明白它们,非得依靠“好奇心”的驱使。尤其面对种种疑窦,只有经了层层跟踪溯源、解疑释惑,方能识得“庐山真面目”;三是“好奇心”是提升“应知应会”能力的必然依托。搞鉴藏,必须提升自我的理论与实战能力。鉴藏者只要有了“好奇心”,那么,就会在碰逢问题、遭遇失败以后,倒逼自己去积淀并丰富自己的理论素养,强化并增强自我的实战能力。而一旦具备了“应知应会”能力,那么,玩鉴藏也就能够做到“不怕风浪起,稳坐钓鱼台”了。
鉴藏者的“好奇心”,或许通常会在较短时间内因人因事而呈现“灵光乍现”的一刹那,这样的瞬间虽值得期待,但往往昙花一现,终究难以为继。要保持“好奇心”汩汩不绝、源源不断,就必须准确定位对象,在鉴藏的系统性上花力气;挖掘文化内涵,在鉴藏的深刻性上动脑筋;敢于质疑问难,在鉴藏的独到性上下功夫。
为何要强调准确定位鉴藏对象?一是从时空上说,但凡有历史文化现象出现以后,鉴藏就已经开始了。于是乎,自古至今,鉴藏品之多,当可想见;二是因了历史文化背景不同、材料与工艺不一,因而鉴藏品往往在大类下可以分小类,小类下也还可以细分成若干支类等,可谓林林总总、门类繁多;三是对极大部分鉴藏者来说,其掌握的鉴藏知识有限,鉴藏精力有限,财力也极其有限,因而不可能也不允许他们涉足多个门类的收藏。正如苏轼对选择书籍进行读书提出的要求一样,“书富如入海,百货皆有。人之精力,不能兼收尽取,但得所欲求者尔。”是啊,如果鉴藏者想在鉴藏上搞出点名堂,玩出点境界,那么,就不妨选择较小的鉴藏切口,定位自己有兴趣有基础的类别。这样,就能够通过自己日积月累的鉴藏,渐渐地实现鉴藏知识和技能从无到有、从少到多,从不懂到懂、从陌生到在行的转变。
事实上,把鉴藏的口子收紧,不仅不会僵化你的鉴藏思路、狭窄你的鉴藏路径,反而会拉长你在某一类鉴藏上的链条,提升你鉴藏的眼力,进而让你在“好奇心”的引领下,建立起相对完善的系统性鉴藏构架。就如王世襄,其鉴藏重点就在明式家具上,另一位陈梦家,虽然还涉足古文字学、考古学、金石学等,但对明式家具的鉴藏也颇为倾心。王世襄曾经在《怀念梦家》一文中写到两人的收藏趣事:“那对明紫檀直棂架格,在鲁班馆南口路东的家具店里摆了一两年,我去看过多次,力不能致,终为梦家所得。但我不像他那样把大量精力倾注到学术研究中,经常骑辆破车,叩故家门,逛鬼市摊,不惜费工夫,所以能买到梦家未能见到的东西。我以廉值买到一对铁力木官帽椅,梦家说:‘你简直是白拣,应该送给我!’端起一把来要拿走。我说:‘白拣也不能送给你。’又抢了回来。梦家买到一具明黄花梨五足圆香几,我爱极了。我说:‘你多少钱买的,加十倍让给我。’抱起来想夺门而出。梦家说:‘加一百倍也不行!’被他迎门拦住……”这短短的一段回忆文字,不仅写出了他们在鉴藏明式家具上由系统性知识筑就的“专业”与“权威”,也写出了他们在“好奇心”作用下所勃发的稚童般的“意趣”情怀。
笔者并不否认鉴藏应该具有的物质性、盈利性特点,因为抛开鉴藏的物质性、盈利性来谈鉴藏,一定程度上这也会抑制更多鉴藏者的积极性。毕竟,物质性、盈利性,是搞鉴藏的基础所在,是玩鉴藏的必要条件。但是,我们决不能将自己的目标注意力只框定在这一狭小的范围内,更不能把自己追求的意趣限定在如此原始的起点上。须知道,只顾及自己鼻尖底下的这点物质性利益,不要说鉴藏的路子会越走越狭,即便是可贵的“好奇心”最后也会丧失殆尽。我们只有将自己的目光盯在鉴藏品的文化内涵上,并不断加以挖掘、爬梳、归纳、提升等,也才能在不断激发自己如醉如痴、欣喜若狂的“好奇心”的同时,加深对鉴藏品的理解和把握,换言之,也就是能够对鉴藏品所附着的历史、文化、审美、工艺等提出深刻性的别具一格的见解和领悟。相信在破解层层叠叠、错综复杂的文化讯息中,思维的活跃性、鉴藏的深刻性便能实现井喷泉涌。
激发自我“好奇心”
敢于质疑问难,是激发自我“好奇心”,并力争在鉴藏上实现新看察、新突破的重要途径。不必说,一些山寨鉴定家鉴定的鉴藏品多有“猫腻”,即便是一些有着大名头的鉴藏大家其出具的鉴定结论也未必百分之百可靠。有的受利益的蛊惑,在“拿了人家的手软,吃了人家的嘴短”以后,便昧着良心说假话;有的尚未完全武装好自我,或只是偶尔翻过几本书而懂点理论知识的“皮毛”,或跟着人家看过过几件藏品而有了点吹牛“资本”,可一旦独立鉴藏时则难免黔驴技穷、出尽洋相。另外,对极个别鉴藏品因为缺乏认证其特殊身份的信息依据,也是造成判断失误的一大原因。
因此,对鉴藏者来说,必须首先练好自己的眼力。眼力,源于自己的读书学习,以此充实自己必要的理论知识底气;源于参观国家博物馆和著名私人收藏馆,以此增强对真品的直接性感知力;源于参加一些大型拍卖会活动,以此通过与有实力的鉴藏家的对话交流提升“双应”能力。有了眼力,还必须养成“在质疑中鉴藏”的习惯。也就是说,面对每一件出现在自己视野中且欲拥揽入怀的鉴藏品,自己不妨暂时先予否定。尔后,调动自己业已掌握的鉴藏知识和技能,对这件鉴藏品来个从里到外、翻箱倒柜的鉴定,来个从关键部位到细枝末节的透视。只有等到从其身上再也找不出半点破绽,排除了事先所有的疑点时,你才能放胆放手地予以收藏。与此同时,鉴藏者还必须围绕质疑问难培养自我以“四新”为核心的创造性思维能力,亦即要学会“用心眼光观察问题、从新角度提出问题、用新思路分析问题、用新方法解决问题”,并在寻求获得真凭实据的基础上,力求得出富于突破性和独到性的观点。比如,以一贯的认知,大多数人相信“史前男性通常负责外出打猎获取食物,史前女性则非常柔弱,仅在洞穴中负责照顾孩子,躲避外面的暴力世界”。然而,质疑声从未停止,只是苦于暂时没有实证而已。然而,当“德国Gonnersdorf史前人类遗址发现的岩石版面,上面描绘着一个背着婴儿的女性,双手可以自由地打猎和觅食”之时,尤其是通过对“挖掘出在秘鲁Wilamaya Patjxa遗址中的6具史前人类尸体,其中两具尸体——30多岁男性和不足20岁女性旁放置着狩猎工具”的分析,以及“通过骨骼研究,发现史前女性拥有强健的上臂肌肉”以后,始颠覆了人们原来的想象。其实,这样的事是经常发生的。考古与鉴藏,或许就是给了我们这样一个“窗口”和“通道”,在不断的质疑问难中去完善我们的认知,在不断的解疑释惑中去改写人类的历史。
鉴藏,其实是一项很有意义的活动。参与其中,不仅可以拓宽知识视野,活跃思维情绪,丰富文化生活,并由此结交一批藏家朋友;而且更可以从中感受中国文化的博大精深,感知世世代代中国人的勤劳、勇敢和智慧,增强历史自信、文化自信,并由此对历史文化产生深深的敬畏感。就让我们登上“好奇心”号宇宙之舟,在由许许多多藏品组成的历史天穹、文化太空上去尽情遨游、尽心揽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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