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2024/6/8 19:00:49 来源:美术报
韩乐然 哈萨克妇女捣米 水彩 1946年
1946年4月26日,一场画展在乌鲁木齐新落成的商业银行大楼开展,此展正是当日《新疆日报》展览启事中的“韩乐然先生西画展览”。一条启事也许不足为奇,但只要掠一眼启事上展览介绍人,就知此展不同凡响。包括张治中、宋希濂等27位新疆党政军商文教各界重量人物赫然在列。
《韩乐然先生西画展览启事》云:
“韩乐然……卢沟桥事变愤然归国,协助政府做国际宣传工作,复于公余之暇,漫游大后方各地,历年以来足迹遍川、陕、甘、宁、青诸省,大好河山一经濡染,遂觉天地壮观悉陈腕底,并旁及各处社会生活、风土人情,亦无不惟妙惟肖,别具风趣。顷以就任国立敦煌艺术研究院设计委员之便,束装来新,将以雄健之笔描天山瀚海之奇景,并广收各宗族之文物以介绍国内外……”
此展名义上是应新疆美术协会、新疆文化服务团之请,实际上是韩乐然筹划运作的入疆第一件大事。一方面以此自报家门,向新疆各界展示了自己艺术实力,将内地介绍给新疆;一方面借重政治力量,扩大影响,为新疆之行敲开大门。尽管展览期间碰上阴雨天气,但三日观众超3000人,热度不减,报纸长篇报道展览盛况。
韩乐然早在1923年就读上海美专时期,就在蔡和森的介绍下加入中国共产党,成为美术界最早的朝鲜族党员,后到沈阳、哈尔滨、齐齐哈尔等地从事共产主义宣传和发展党团组织工作。他一手创办了东北地区第一个专业的美术学校:奉天美术专门学校,并与中共北方局派来的同志一道创建了东北第一个党组织——中共奉天支部。1929年—1937年欧游八年,入“卢佛尔艺术学院”深造艺术,并与留法艺术家常书鸿、滑田友、王临乙等人发起成立中国留法艺术学会。旅欧期间他积极参加旅欧华侨反日爱国运动,联合留法的中国东北籍学生签名发表《中国东北四省法国同学宣言》,揭露日帝以伪满洲国名义侵略中国的野心。他以《巴黎晩报》摄影记者身份,专访“西安事变”后在法国考察的杨虎城将军,参与法国共产党中国语言支部的活动,考察了西班牙内战,并以画家身份游历西欧各国。1937年,韩乐然回国到武汉加入由周恩来和董必武领导的“东北抗日救亡总会”,任党组成员,活跃在抗战宣传一线。1939年,他接受党的指派,在李济深负责的“国民党军委会战地党政委员会”担任少将指导员,督査晋东南国共两军合作,还秘密开展国民党高级将领和进步青年的工作。1940年,他被国民党宪兵队秘密逮捕,关押三年。
出狱后的韩乐然把广阔的西部大地作为他施展艺术才华的舞台,开始了西部艺术拓荒的开挂人生。1944—1947年短短三年,他的行迹西至青海塔尔寺、南至甘南夏河拉不楞寺、北沿河西走廊到敦煌,又两赴新疆,遍访天山南北,写生作画200余幅。他将画笔对准西北各族劳动人民,表现他们的劳动生活,感情真挚,风格质朴。他画了汉族工人在修筑天兰铁路,维吾尔族牧民在放牧,哈萨克族妇女在捻羊毛,藏族妇女在背水,蒙古族妇女在剪羊毛,回族农民在灌溉。这些各民族生活画卷是各民族团结一致、守望相助的美好写照,不仅透出画家深厚的人文情怀,也寄寓了对“中华民族共同体”理想的祈望,具有极其重要的现实意义。
1946年,韩乐然在乌鲁木齐举办完个人展览后,旋即到吐鲁番。在三堡韩乐然主持考古挖掘,所得高昌年号中延昌、延和及唐贞观乾封、咸亭、开耀、开元等8块墓志,木乃伊5具以及纸质文书、织锦残片等文物。后到库车的库木土拉,又到拜城详细考察了克孜尔洞窟。1947年,韩乐然携助手陈天、赵宝琦及山丹培黎学校两名学生第二次入疆,在克孜尔千佛洞进行了为期近3个月的考察,有计划完成克孜尔石窟编号、临摹、挖掘、整理工作,共计临摹壁画30余幅,整理编号75个壁画窟,并做摄影及图案记录。在考察即将结束时,又挖掘出一个被流沙掩埋的洞,编为特1号洞。此石窟壁画上发现有婆罗谜文字题记,被美术史视为具有研究克孜尔石窟壁画年代坐标意义。因所带器材用完,韩乐然决定回兰州补充材料。离开前,韩乐然在一面无壁画的洞窟石壁上刻下了著名题记。韩乐然不畏艰险,深入穷山深谷进行克孜尔石窟艺术考古具有首创之功,他是第一位研究克孜尔壁画的中国画家。他还计划用五年时间对新疆历史遗迹做有系统的挖掘整理,然后建立一座西北博物馆,不幸因飞机失事,赍志而殁。韩乐然去世震动西北各界,《新疆日报》《甘肃民国日报》《西北日报》《和平日报》发表追悼专刊,兰州和迪化分别举行追悼会,西北军政要人纷纷题词悼念。1956年8月,中央人民政府颁发由毛泽东主席签发的首批《革命牺牲工作人员家属光荣纪念证》,明示“韩乐然同志在革命斗争中牺牲,丰功伟绩永垂不朽”。
韩乐然在西北通过绘画、考古广交友朋,开展统战和民族团结工作。韩乐然在西北写生,每到一处很快融入到人民群众中。第一次去克孜尔发现当地维吾尔族群众缺医少药,第二次去克孜尔就买了许多药带去。他在西北也随时随地得到支持。韩乐然第二次到克孜尔,维吾尔族老房东像见到久别的老朋友一样,把仅有的一间完整的住房腾给他住,自己一家则住到另一间没有房顶的屋子里。韩乐然知道后,立刻出钱让他买了木料,盖好了房顶。当乐然一行离开时,维吾尔族农民依依不舍,一直把他们送到克孜尔镇。
今天我们回顾韩乐然革命与艺术人生,在赞叹其短暂传奇的一生取得的不朽的功绩外,深深感到“进步与成功是血痕斑斑的路程,他是艰苦的,今日我们所能享受的文明并不是投机取巧而掠得来的,而是文化战士们历经惨痛战斗而得的积累。(韩乐然)”这句话的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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