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丨郑啸川

图片提供丨台北当代、Ink Now、ONE ART Taipei、各画廊

　　大陆艺术圈经历了一年的热闹，各地兴起多场艺术博览会，到了岁末年初也日渐安静。但此时的台湾艺术圈却分外热闹，台北当代艺术博览会、Ink Now 和ONE ART Taipei 三场风格迥异的艺博会同期在台北开幕，热度一时无两。作为亚洲曾经的交易中心，台北市场已经许久波澜不惊，这次三场艺博会的联动能够点燃台北昔日的辉煌吗？

台北101大厦为背景的三家艺博会VIP卡合照

20年后少了一个零的GDP

　　台湾立法委员赖士葆曾经感慨过，台湾二十年前的GDP大概占中国大陆的40%，现在4%，少了一个零。2017年台北的GDP总量为5412亿元，排名在中国位列第36，排名第一的上海则是30133亿元。有人说如今台北的GDP相当于宁波，但2017年宁波的GDP总量是9850亿元，位列第15。

　　GDP产值并不能与艺术购买力划等号。台湾有着悠久的收藏历史，一些实力雄厚的藏家多年来一直踊跃参与到国际艺术市场中，其中又有不同的细分，这也许可以解释台北同一时期举办三大定位完全不同的艺博会。

首届台北当代现场

首届Ink Now现场

首届ONE ART Taipei现场

与时代共同震动的频率

　　巴塞尔艺术展香港展会前身ART HK创始人、前香港巴塞尔亚洲总监任天晋（Magnus Renfrew）在台湾一手策划举办的台北当代艺术博览会于2019年1月17日开幕，打响了台湾艺术周的第一枪。尽管任天晋否认想做成“另一个巴塞尔”，但众多参展画廊和亲临现场的观众均反映，这就像一个小型巴塞尔。

　　展场大牌云集，许多国际画廊因为与创始人任天晋的交好与信任首次来到台湾，例如高古轩画廊、豪瑟沃斯画廊、卓纳画廊、佩斯画廊、贝浩登画廊、里森画廊、立木画廊、Gladstone Gallery等。但得益于自己的主场优势，参展的台湾画廊表示毫无压力。首先在作品运输上占得极大便利，出关审核的繁琐也大大减少。大未来林舍画廊负责人林岱蔚表示，作为本土画廊，对台湾藏家的喜好更为熟悉。第一届台北当代将台湾北中南的藏家都吸引了过来，香港和东南亚的藏家面孔也不少。上海因为距离台北很近，所以一直都有密切的交流，总之，“该来的都来了。”大未来林舍画廊在开幕前两日达成的销售均来自台湾藏家。林岱蔚认为，能够进场的台湾本土画廊在台北当代肯定不会有问题，重要的是国际画廊在这里是否有所斩获，这才是台北当代能否延续下去的关键。他也对首届台北当代给予高度赞扬，觉得台北当代的出现给台湾的艺术产业带来很大希望。就台湾本身的条件来说，十年前就足够举办这样质量和规则的艺博会了，但台湾的艺术市场一直没有发展起来。花费了十年终于等来台北当代，给市场注入更多活力。

台北当代创始人任天晋（Magnus Renfrew）

大未来林舍画廊展位现场

谷公馆展位现场

台北当代现场

　　同为台湾画廊的谷公馆负责人谷浩宇表达了相似的观点。许多沉寂已久的藏家面孔都在VIP首日露面，令他惊喜不已，谷公馆的展位也于首日开张。问及销售情况谷浩宇满脸笑意，毫不吝啬对台北当代的盛赞。在他看来，台湾人总是过着很轻松舒适的生活，愉快地活在Old Money的消费之中。如果只是安心待在原本的舒适区，很容易被时代淘汰。而台北当代大刀阔斧的入驻带来一种“与这个时代共同震动的频率”。

世界画廊展位现场

马凌画廊展位现场

里森画廊展位现场

贝浩登画廊展位现场

台北当代现场

日韩吃香，欧美大牌不愁

　　那么国际画廊卖得好吗？一线画廊在哪都不愁售卖，VIP首日豪瑟沃斯已售出六件作品，其中最贵的是已故德国艺术家Günther F?rg的油画，售价47.5万欧元。卓纳画廊首日成绩同样出色，售出四件作品，其中最贵为草间弥生《无限的网》，以超出100万美元的价格被台湾藏家收入囊中。展会第二天，卓纳展墙上的画作已经换过一轮。画廊销售人员表示，见到了很多新藏家的面孔，年龄层多为中年以上。值得注意的是，卓纳画廊在首日达成的销售均来自台湾藏家。拓展台湾本土市场正是台北当代所希望达成的目的，也是国际画廊们前来参展的共同诉求。虽然对于送钱上门当然来者不拒，但是在台湾举办的艺博会所关注的主要群体自然是本地藏家。Simon Lee画廊的工作人员一针见血地指出，如果整场艺博会的买家群体中台湾藏家可以占到70%-80%的比重才算是健康的市场生态，否则完全没有举办的必要。相对于香港来说，艺术品销售在台湾仍有5%的税。Simon Lee画廊认为台湾藏家喜欢学术性较强的绘画作品，但价格不能过于昂贵，所以选择展出了Mel Bochner的四张绘画。首日已售出两件给台湾藏家。

豪瑟沃斯画廊展位现场

卓纳画廊展位现场

格莱斯顿画廊展位现场

立木画廊展位现场

高古轩画廊展位现场

“台北当代”现场

　　此次台北当代也集结了很多日韩画廊，尤其是日本画廊，这源于日本文化对台湾的深远影响。在东京和北京都设有空间的东京画廊带来清一色的日韩作品。据画廊经理迟丽萍透露，已经售出不到一半的作品。相较2018年在上海参加ART021，东京画廊的作品在台湾更吃香。在台北当代的展位费与ART021相仿的情况下，显然台北当代对于东京画廊来说更具吸引力，同样适用于大部分的日本画廊。

大陆画廊遇冷

　　在台湾本土画廊对于藏家喜好知根知底、和日韩画廊在文化上的天生优势的夹击下，大陆画廊在台北当代的境遇不容乐观。来自成都的千高原艺术空间特意带来四位在台湾已有收藏基础的艺术家作品，比如陈秋林和王川，但销售进展缓慢。画廊主刘杰自嘲道，“不是没有摸清，而是还没摸到这里的口味”。唐人当代艺术中心的负责人郑林在来台途中遭遇风寒，强打着精神。他惊讶于没有见到太多的大陆藏家，倒是拍卖圈人士和媒体来得居多，“都是圈内人”。问到认为第一届台北当代有何提高的空间，郑林直言不讳，能多点买家最重要。

唐人当代艺术中心展位现场

千高原艺术中心展位现场

博而励画廊展位现场

台北当代现场

　　几位郑林口中的“大陆圈内人士”来台北当代考察后均表示现场买气很旺，画廊名单质量很不错，台湾本土藏家实力雄厚，收藏忠诚度很高。一位马来西亚的藏家则认为现场的画廊都在打安全牌，展出的作品都是好卖的作品，而不是惊艳的作品。

　　台北当代的体量不大，一天就能逛完八十余家画廊。旧金山艺术博物馆的馆长许杰对如此的体量赞不绝口，他笑言有一年给香港巴塞尔当评审，200家画廊看下来几乎膝盖不保。

不像艺博会的水墨艺博

　　Ink Now 在城市另一边的圆山花博争艳馆举办。相对于台北当代，Ink Now的体量更为宜人，共计参展画廊21家。创始人许剑龙邀请台湾建筑师刘冠宏操刀展场设计，结合自己的策展理念，跳脱出一般展会的白盒子模式，以薄纱分割空间，打造成移步易景的园林观感。惊喜之处在于Ink Now 并未只局限于传统意义上的水墨作品，而是以水墨与科技为切入点，涵盖了绘画、雕塑、摄影、装置、人工智能等多种当代水墨作品。许剑龙的野心可见一斑，他希望吸引更多的年轻观众。同时他也推出自己的媒体和出版物，旨在更好地推广水墨艺术。许杰有言，“涵盖了从前辈刘国松到新生代艺术家的新水墨，延展性很强。”

　　参展画廊大多是台湾本土画廊，除了台北以外，还有一些高雄的画廊北上参加Ink Now。在这些画廊看来，台北仍有一定的水墨市场，只是藏家年龄偏大，品味也偏传统。香港汉雅轩首日销售顺利，也是唯一一家同时参加台北当代和Ink Now的画廊。汉雅轩工作人员表示针对不同客群做两手准备，两边都卖得很好。台北当代更加系统化，而Ink Now也达到了许剑龙想要做成的效果，“不像艺博会的艺博会”，与观众互动性很强。汉雅轩也透露，台湾藏家有自己的主张，而长久以来养成的收藏习惯也使得台湾市场的重要性只增不减。

Ink Now创始人许剑龙

Ink Now现场

　　另一家香港的3812画廊也正是创始人许剑龙自己的画廊，专注水墨。3812画廊前两年参加Art Taipei 艺博会反映良好，工作人员认为台湾藏家更喜欢中等尺幅的水墨作品。3812画廊还特别展出艺术家黄宏达的个展，这也是此次Ink Now力推的艺术家。原为电影《不能说的秘密》特效导语的黄宏达编写发明了全球首个人工智能水墨艺术家AI Gemini，这也是黄宏达与3812画廊签约后的首次亮相。

3812画廊展位现场

Ink Now现场

　　艾米李画廊大手笔包下三个展位，呈现了刘云和王鉴为的个展“清风掠过”和“天一生水”。艾米李画廊两个月前刚刚参加过Art Taipei艺博会，面对同期的台北当代和Ink Now，画廊主Amy认为具有针对性的Ink Now更独特，而水墨也是她拿手的领域。连续十年参加Art Taipei 艺博会的艾米李画廊在台湾已经打下一定的基础，2018年也是艾米李画廊在北京开幕十周年，两地游刃有余，所以Amy并未特别针对台北市场打造什么，而是根据自己代理的艺术家优中选优。太和艺术空间也是长期参与Art Taipei艺博会的大陆画廊，专注于水墨数十载，画廊主贾廷峰毫不掩饰对于台湾市场的推崇。他简言概之，“台湾藏家懂水墨！”台湾也的确是最早开始近现代书画收藏的地区。艺术仓库的负责人赵倩颖评价道，“虽然人气不比台北当代，但听闻销售不错。台湾藏家和本土画廊粘性非常好，这一点是我们其他画廊值得学习的地方，维护做得好，藏家基础性稳定。”台北高士画廊的销售人员承认当下台湾的水墨市场不敌大陆，也难以比肩最老牌的香港水墨市场，倒也兼顾传统与当代。

Ink Now现场

太和艺术空间展位现场

艾米李画廊展位现场

展板型艺博会的有效补充

　　除了参加Ink Now，高士画廊也参加了ONE ART Taipei。ONE ART Taipei 是由Young Art Taipei合作人打散重组的团队主办的酒店型艺博会，汇聚了79间本土和日韩画廊，大陆画廊或许因为志不在此，集体缺席。

　　酒店型艺博会在台湾有着悠久的历史，除了此前的Young Art Taipei之外，还有日本无极限当代艺术展会。台湾人在艺术上亲日的品味使得不少日本画廊热衷于台湾市场。来自神户的田中美术画廊主田中先生坦言，香港多是国际画廊，品味也更偏向欧美。他在日本和台湾一直参加酒店艺博会，习惯了这种轻松的节奏和氛围。在台湾的客户多为本地人和来台旅游的日本人。他也曾有过进入中国市场的打算，但受限于高于台湾的征税和运输。这也是大部分参加ONE ART Taipei的日本画廊的共同心声。在台湾参加艺博会十年的Gallery UC来自日本东京，在台湾打下了坚实的藏家基础，画廊主透露，如果从日本携带价值1亿人民币的作品去中国大陆市场，保证金就要交3000万元，所以尽管对大陆的艺术市场充满期待，但关税仍令他们望而却步。

ONE ART Taipei主创团队

ONE ART Taipei现场

Gallery Chosun展位现场

　　酒店型艺博会的受众大多是年轻的上班族，除了作品价格的平易近人，从大几百、大几千到几万元人民币不等；中等尺寸的架上绘画，小型装置与雕塑的大比重使得ONE ART Taipei更像一个高端的“跳蚤市场”，充满趣味。北京酒店型艺博会创始人姚薇指出，酒店型艺博会将会是展板型艺博会的有效填补，相互依存，也更适合艺术市场的初级者。台北飞皇画廊的工作人员认为，酒店型艺博会对于小画廊来说十分友好，针对的也是台湾本地客户。这次借着台北当代的东风也迎来许多顺路来看看的大陆藏家。

AF Labo展位现场

Gallery UC展位现场

ONE ART Taipei现场

台湾市场值得深耕吗？

　　如此看来，一月的台北在艺术市场上面面俱到，从高端到中端，从国际到本土，也涵盖了各种创作媒介。本土市场对于日韩作品的偏爱也使得台湾艺博会相对于其他地方降低了同质化。台北当代与瑞银集团积极合作，邀请了大批瑞银的贵宾参观展会。Ink Now也与美国运通合作，向场内输送大量潜在客户。在台北当代举办前夕，新加坡艺博会临时决定停办。至少从台湾画廊和藏家的角度来看，去新加坡远不如去香港甚至上海方便。如今台北当代的举办更是有效地填补了这一需求，家门口就有了国际博览会。台北的 Old Money仍有发力的空间，这里的蛋糕一时不会被快速消化。但对于大陆的画廊来说，台湾或许并不算绝佳的淘金之地。这里的藏家不是探路者，不会轻易对陌生的画廊敞开荷包。台湾市场需要深耕，也值得深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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