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指墨山水的奇幻与隐喻——简评张志民先生指墨聊斋系列水墨作品

时间:2023/11/15 21:05:11  来源:中国当代艺术网

   张伟/文

指掌蘸墨写春秋,

满纸烟云浸鬼愁。

若问原心何至此,

拈花不语对野鸥。

——题记

   如果说《丘壑无言》系列是张志民先生山水画的第一个“高地”,营造浑厚而雄迈的意境。《北山家园》则是他以家国情怀,对破坏环境发自内心深处的呐喊。指墨《聊斋系列作品》则把中国山水与传说中的山妖、神兽等怪诞传说糅合在一起,突破前人指墨作品拙趣、奇趣等审美趣味的追求,不仅在以古拙线条,寓巧于拙,自由畅快表现生拙之美;且能杂糅各种墨法、笔法,在可控与不可控的绘画过程中求得意外之美,以聊斋的笔调表达奇幻的当下感受,让人看到一种与荒诞的虚构的异乎寻常的接近,赋予指墨山水画以新生命,将指墨艺术推向一个令人难以企及的艺术高度,在当代画坛重新唤醒对于传统和齐鲁文化的热爱与眷恋。

   张志民作为“新三届”美术院校培养的专门艺术人才,他的绘画艺术经历了80年代的盲目、冲动和荒疏时期,他没有随波逐流,而是极其虔诚地投入到不带任何功利目的的学术研究、艺术创作和美术教育中。面对商业、大众文化的90年代,他逐渐意识到艺术泡沫的脆弱性,他没有畏难止步,也没有因此迷茫困惑,他通过沉思和绘画,完成了个人艺术的一次次嬗变,逐渐成为山东画坛的领军人物,直到近年来转向指墨艺术的创作中。

   张志民聊斋系列绘画高明之处在于,他没有仅仅对聊斋作品内容进行阐释,简单描述聊斋故事,而是以自己的思想情趣、美学观点,加上他对笔墨熟稔的驾驭能力,和对中国传统文化的深入研习,赋予绘画作品以超然的梦幻境界。正如《聊斋志异》所构建的一个狐鬼花妖的奇幻世界,在这个世界里,狐有人性,花可成精,鬼亦有情,妖亦有性。张志民深受佛洛依德精神分析学派影响,在他看来,个体的意识与无意识中隐藏着超我和本我的力量,意识属于理性的范畴,受制于理性的桎梏,因此,意识本身并不会自然地释放欲望。而无意识则不同,它是存在于人心底的欲望的集合,会产生本能的冲动。当理性无法压制无意识时,潜意识中的本能冲动和欲望就会试图逾越意识与无意识之间的边界,并在个体的行为、思想等方面有所体现。因此,张志民的指墨作品,很多呈现了他潜意识活动的结果,以手为笔,手与心随,他将个体潜在的欲望、冥想的景象,借助梦的延伸,在宣纸上转译成视觉的虚实对比、笔痕动静相生,他用乱头粗服解读着天地宇宙,为“不语怪力乱神”的传统文化,开启了一扇奇幻之窗,那些浪漫的想象、诗意的故事、逆袭的梦想,为指墨山水作品注入奇幻的因子。

   张志民的指墨聊斋系列作品对人性的探讨是一大特色。人性与生俱来,因而人类无法否定自己的贪、嗔、痴。在张志民看来,人性的优点和缺点并存,人性的善恶也是共存的。正如聊斋志异中,人鬼间可以存在深厚友情,完美的体现了人性的知恩图报,也有在飞黄腾达后便 忘了自己落魄时所受的恩人,画皮中的人为美色所诱惑,人们也可以为经济利益无限制地劈山毁林,竭泽而渔,不一而足。《夕阳无限好,解甲被犬咬》中“老翁”,虽然狼狈与无助,张志民却用了简约的笔法,明确传达他对忘恩负义的厌恶、讥刺。天道轮回,苍天放过谁?张志民以虚实相生的墨法、干枯并处的用笔,干湿并存的墨迹,急徐并在的笔痕,让人将现实与虚幻,真实和虚假,善良与邪恶尽收眼底,张志民一些指墨聊斋系列作品成为洞悉人性的艺术杰作。

   在《聊斋》中,各个“世界”之间没有固定通道,但也没有不可逾越的障碍,只要本领超强或机缘巧合,就可以瞬间往还,好似彼此为邻;否则,关山万里,不通音信。张志民指墨系列作品,深厚浑穆中洋溢着令人心旷神怡的灵妙生机,可谓既气象森然,又灵动自然。张志民的指墨聊斋系列作品中不乏戏谑之作,他豁达的心态,冷眼旁观世事跃然纸上。例如表现生活情趣的《其乐无穷》,那紧张的斗鸡,羽毛炸裂般蓬起,斗鸡眼狠狠地盯向对方,不远处旁观的人群,松垮垮的衣服显示出观者的散淡和无聊,与剑拨弩张的斗鸡形成强烈鲜明的反差,设计元素的繁密、疏离及人物、动物、山水环境的空间转换,绘画平面性、重复性及透视的探索表现出现代性意味,给观者开放式解读空间,让人可以从不同的维度和视角诠释他所理解的,由高度抽象和概括笔墨营构的指墨图像,将图与文的融合、故事的解构、衍生、隐喻赋予了更为宽泛的阐释空间。

   宗白华说:“艺术家的使命,是在形式中注人生命”,可谓言简意赅而意蕴深远。在张志民看来,艺术的全部价值在于创作过程本身,在于不断追求的过程本身,张志民的指墨,正是他在追求艺术过程中艺术价值的体现。他在指墨聊斋系列用中善用黑墨营造画面,他用墨之黑,用墨之狠,用墨之凉,让人心惊胆颤之后,产生无端悲凉,具有精神性的力量。《蒲松龄夜游图》中,他泼墨般用一片黑,到处是伸展、扭曲、凋零蜿蜒黑线,那微弱的留白,孱弱地在黑墨的包围里瑟缩着、隐隐闪烁着,不远处黑色的狼犬,埋伏在墨色层层叠加的山峦中,线条与墨色的相互生发,密处几无空隙,赋予作品份量感和厚重感,悲壮的黑扑面而来,砸向观者,让人颜色尽失,让所有的明媚尽显轻浮,让所有的温润顿时浅显,张志民将内心的情感与精神在画面中互生、互融、互释与互证,产生强大的艺术感染力。

   不可否认的是,面对世间的丑与恶,作为艺术家的张志民,他内心也是感觉无能为力,在《世间无良马,伯乐与驴耍》中,他用指墨再现出伯乐的无可奈何,但他期望借助他的指墨,把写实、夸张、魔幻、谐谑等手法交替运用,在荒诞中揭示社会本质,在幻想中抒发个人情感,表达他的对社会不公平的不满,期望在大家的努力下世界更加美好起来。他深知社会的不公平一定有其自身的逻辑,而且极其顽固,他借助聊斋的手法揭示这一现象,并心存美好的向往,这种揭示便有了现实意义。

   在蒲松龄的《聊斋志异》之后,曾引领过文学界的潮流,有不少文人模仿蒲松龄的写作风格,于是一时之间各类文言小说横空出世,但聊斋先生之后,再无《聊斋》。张志民的指墨聊斋系列作品后,社会上少有同样题材的纸墨作品,因为他的指墨作品凝聚了张志民的文学、心性、墨韵、创新等多方面的积累,很多模仿者很容易陷入画虎不似反类犬的窘境。对张志民而言,指墨聊斋作品是他心性自由而率真地流露,更加契合他内心里面追求一种苍凉、厚重,荒诞、随性等,他画出来的每一条线,都蕴含着内生的力量,貌似随即生发的墨块,囊括着他全部的精神气魄。因为没有过多市场考量和现实主义创作所承担的社会责任,张志民的指墨作品更好地抒怀表达他的心性,触发他的创作灵感,赋予传统指墨艺术以奇幻与隐喻的属性,因此成就了张志民指墨艺术独特的高度和卓绝的品格。

(作者张伟系山东美协理论艺委会委员,综合材料艺委会副秘书长)

   张志民,号张大石头,山东艺术学院原院长,山东省政协第十一届常委、省政协教科文卫体主任。中国画学会副会长,中国美术家协会理事,中国国家画院研究员、张志民工作室导师,山东省美术家协会名誉主席,山东画院艺术顾问,教授、博士生导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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