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梵高的同款艺术家——雨果·凡·德·古斯:苦痛与极乐之间(下)

时间:2023/6/30 23:16:39  来源:艺术中国

“雨果·凡·德·古斯:苦痛与极乐之间”(Hugo van der Goes:Between Pain and Bliss)海报&现场*,展馆:德国柏林国家博物馆之柏林画廊(Gem?ldegalerie),展览时间:2023年3月31日-7月16日

  文_李宛潸

  作为15世纪下半叶最重要、最具原创性和创新性的早期尼德兰画家之一,雨果·凡·德·古斯比肩扬·凡·艾克、罗希尔·范德魏登等先驱大师。不朽的风格、浓烈的色彩运用、惊人的情感张力、开创性的个人主义气息是古斯的标签,他的祭坛画和肖像画对他所处的时代及后世艺术家产生了深远的影响。不仅作品够硬气,古斯这个人本身也是戏剧性拉满,他是“疯批艺术家”祖师爷级的标杆人物,梵高说自己和古斯属于同款。

  不过相较于其他大师,古斯的传世作品数量稀少、分散在世界各处且通常尺寸巨大,以致于迄今为止从未有博物馆为其举办过大型个人专展。时值古斯逝世540年之际,隶属于德国国家博物馆的柏林画廊重磅推出这位艺术家的首次大型个展“雨果·凡·德·古斯:苦痛与极乐之间”,来自38个国际展馆借展的60余件杰出展品同场亮相,除少数几件作品外,古斯现存几乎全部的油画和素描首次完整地汇集一处。本文是关于“雨果·凡·德·古斯:苦痛与极乐之间”展览报道的下篇——

六边形战士

  研究人员对古斯一向很头疼,因为他的大部分作品既不署名又很少标注日期,作品的归属问题因此难以确定,许多在20世纪中早期被认为是古斯创作的作品,后来都被判定为古斯的工作室成员或其追随者所有。

  尽管古斯的原作留存下来的数量有限,但大量的临摹和模仿作品恰恰证明他所受到的高度重视,他对早期尼德兰艺术产生了重要影响。也幸好有这些副本的存在,古斯不少失传的作品才能以另一种方式展现在今人面前。

  自1467年出现在根特画家协会的名录上之后,雨果·凡·德·古斯曾于1474年至1476年连续出任根特画家协会的主席。根特是古斯事业起步的地方,但他在根特创作的作品几乎全部失传,目前只能明确描绘旧约故事的《大卫和亚比该》是创作于这一时期,还是通过下面这幅复制品推证的。

“David and Abigail”,临摹自雨果·凡·德·古斯,约1600/25,油画,捷克布拉格国立美术馆藏品(National Gallery Prague)

  古斯的《卸下圣体》(大版)不幸于1828年之前毁于火灾,整幅作品只留下了圣母、圣约翰和基督部分身体的画面,全然无望修复回原作。

“卸下圣体(大版/部分)”(Large Descent from the Cross),雨果·凡·德·古斯,约1475/80,英国牛津大学基督教会美术馆藏品(Picture Gallery | Christ Church, Oxford University)

  不幸中的万幸时,古斯在创作此画时运用了半身人物叙事的新型构图,这个新点子无疑是成功的,迄今为止,有超过百余幅复制版本留存至今。展览现场有两幅《卸下圣体》(大版)的复制品,其中,那不勒斯的藏品是最好和最早的复制品之一,不过这幅复制品的尺寸为54厘米×72厘米,古斯的原作尺寸大约为82厘米×103厘米。另一幅素描则是最早、也最忠实原作的复制品之一,尤其是对于圣约翰的描绘与其他多数复制品不同,这个素描版本更接近原作的呈现。几十年后,这幅素描被安特卫普的雕刻师希罗尼穆斯·维里克斯(Hieronymus Wierix,1553-1619)雕刻为版画,传播后成为范本。

“卸下圣体(大版)”(Large Descent from the Cross),上图:佚名复制品,约1500/20,意大利那不勒斯国立卡波迪蒙特博物馆(Museo e Real Bosco di Capodimonte);下图:雨果·凡·德·古斯的佚名追随者,约1500,素描,奥地利维也纳阿尔贝蒂娜博物馆(Vienna,Albertina)

  古斯的“小版”《卸下圣体》使用了同样的新型构图,这两幅作品最初是画在一块画布上的,但后来被分开装裱。左幅“卸下圣体”展现的是肉体上的痛苦,右幅“哀悼的女人”表达的是情感上的痛苦。

“卸下圣体(小型)”(Small Descent from the Cross),雨果·凡·德·古斯,约1480。上图:柏林展览现场实拍;左下:“左幅:卸下圣体”(Deposition of Christ),比利时安特卫普菲布斯基金会藏品(Antwerp,The Phoebus Foundation);右下:“右幅:四个哀悼的女人”(Four Mourning Women),柏林画廊藏品

  15世纪下半叶,许多重要且极具生产力的插画师都在根特和布鲁日工作。其中被称为“勃艮第的玛丽大师”的艺术家尤其引人注目,他的作品深受古斯的影响。

“卸下圣体”,左图*:勃艮第的玛丽大师(Vienna Master of Mary of Burgundy),约1470/80,美国洛杉矶盖蒂中心藏品(Getty Center);中图:雨果·凡·德·古斯,约1480;右图:勃艮第的玛丽大师(Berlin Master of Mary of Burgundy),约1477/82,羊皮纸,德国柏林国家博物馆之版画素描博物馆藏品

  想不到吧,插画其实是微型画。这本堪称杰作的微型书的委托人是神圣罗马皇帝、哈布斯堡王朝鼎盛时期的奠基者马克西米利安一世(Maximilian I,1459-1519),这本书是他送给妻子“勃艮第的玛丽”的礼物(Mary of Burgundy,1457-1482)的礼物,所以无名大师才被称为“勃艮第的玛丽大师”。

勃艮第的玛丽大师(Berlin Master of Mary of Burgundy),约1477/82,羊皮纸,德国柏林国家博物馆之版画素描博物馆藏品

  插画大师的另一幅微型画《圣母子》则可以关联到古斯的帕维亚版本《圣母子》,这幅作品是古斯保存状态最好的一幅圣母像,圣婴的面部特征与《波尔蒂纳里祭坛画》中最年轻的赞助人的儿子极为相似,不过委托人并不知道此事。

“圣母子”(Virgin and Child on the Crescent Moon),左图:勃艮第的玛丽大师(Berlin Master of Mary of Burgundy),约1477/82,德国柏林国家博物馆之版画素描博物馆藏品;右图:雨果·凡·德·古斯,1476年之后,意大利维斯孔蒂城堡藏品(Musei Civici di Paiva)

勃艮第的玛丽大师(Berlin Master of Mary of Burgundy),约1477/82,羊皮纸,德国柏林国家博物馆之版画素描博物馆藏品

  除了圣母像画得好,古斯还被认为是15世纪欧洲最重要的肖像画家之一。当时肖像画在艺术中越来越重要,因为人文主义的兴起使得个人开始重新受到重视。

雨果·凡·德·古斯,左图:“男子肖像”(Portrait of a Man),约1475/80,美国纽约大都会艺术博物馆(The Metropolitan Museum of Art);右图:“施洗者圣约翰的肖像”(Portrait of a Man with Saint John the Baptist),约1475/80,美国巴尔的摩沃尔特斯艺术博物馆 (The Walters Art Museum)(Baltimore,The Walters Art Museum)

  然而现场最令人感到惊喜的是古斯的素描作品,当今只有两幅被认为完全出自古斯之手的素描作品全部来到了展览现场,牛津大学出借的这幅《雅各与拉结》是15世纪尼德兰绘画的代表作。为了更接近肉眼所视效果,此处就放现场实拍图了(虽然实在难以拍出它的美貌)。

“雅各与拉结”(Jacob and Rachel),雨果·凡·德·古斯,约1475,素描,英国牛津大学基督教会美术馆藏品

  另一幅素描《十字架上的耶稣》更为惊人,平时想见还真见不着,因为它是由现任英国国王查尔斯三世借出的温莎皇室藏品。

“十字架上的耶稣”(Christ on the Cross),雨果·凡·德·古斯,约1480,素描,温莎皇室藏品/由现任英国国王查尔斯三世(Charles III,1948-)出借(Windsor,Lent by His Majesty King Charles III)

“疯批艺术家”的原型

  古斯的素描《十字架上的耶稣》和《圣母之死》均创作于1480年左右,另一幅同为古斯晚期代表作的即为《耶稣诞生》。这幅作品与《蒙福特祭坛画》一样是柏林画廊的馆藏之宝,此番也是修复十余年后重新出山,这两幅作品也是本次展览策展的初始。

“耶稣诞生”(Nativity),雨果·凡·德·古斯,约1480,柏林画廊藏品

  1476年对于古斯来说是一个分水岭,那一年,36岁的古斯正值事业巅峰期,却突然关闭他在根特的工作室,原因不明地前往布鲁塞尔附近的鲁德克鲁斯特修道院(Rood Klooster)当了一名修道士。不过虽然“出了家”,古斯在修道院中还是享有某些特权,他被允许继续从事绘画工作。慕名而来的金主照旧找上门来,王权富贵不在少数,包括前面提到的那位马克西米利安大帝。

  进入修道院“出世”的几年后,古斯开始被神秘的精神疾病所纠缠。1482年,他与同在修道院修行的同父异母的兄弟尼古拉斯前往科隆出差,返程时,古斯的精神疾病突然恶化,他宣称自己被诅咒了,并企图自杀。被同伴带回修道院后没多久,古斯便撒手人寰,死后被安葬在修道院中。

  展览现场有一本特殊的“传记”,1475年,19岁的加斯帕·奥夫伊斯进入鲁德克鲁斯特修道院成为僧侣,在古斯离世后,奥夫伊斯在撰写修道院编年史时写下他对古斯的回忆,就此成为古斯最为早期的生平记录之一。

加斯帕·奥夫伊斯(Gaspar Ofhuys),约1509/13,比利时皇家图书馆藏品(KBR)

  自1863年这份手稿被发现后,研究人员开始重新研究古斯,他成为19世纪正流行的“疯批天才”的代表人物。据猜测,古斯很可能是太过焦虑自己的艺术创作,从而逼疯了自己。曾参与合著《纽伦堡编年史》的名医赫罗尼姆斯·明策尔(Hieronymus Münzer,1447-1508)在1495年的一份报告中称,一位来自根特的画家因试图与凡·艾克兄弟的名作《根特祭坛画》较量而抑郁加重,极有可能指的就是古斯。

  比利时画家埃米尔·沃特斯曾是法国学院派画家让-莱昂·热罗姆(Jean-Léon Gér?me,1824-1904)的学生,他于1872年画出了一幅《发疯的雨果?凡?德?古斯》,获得了巴黎沙龙的大奖。

“发疯的雨果·凡·德·古斯”(The Madness of Hugo van der Goes),埃米尔·沃特斯(Emile Wauters,1846-1933),1872,比利时皇家美术馆藏品(Royal Museums of Fine Arts of Belgium)

  一年后的1873年,荷兰画家文森特·梵高在给他弟弟提奥·梵高的信中不止一次提到了沃特斯的这幅画—— 

  “我的画‘疯’了,我自己也是,有点像埃米尔?沃特斯画中的雨果·凡·德·古斯。不过我仔细地刮掉了我的胡子……”

  “我没有生病,但是如果我不好好吃饭,连续几天不停地画画,那我肯定会生病的。实际上,我又一次成了画中古斯的那种状态……”

梵高(Vincent Willem van Gogh,1853-1890)写给弟弟提奥的信,1888年7月21日 & 7月29日,发自阿尔勒

  将梵高的自画像与沃特斯所描绘的古斯放在一起看,便不难理解梵高为何会将自己的容貌神态与古斯并论。梵高的这幅自画像创作于他最后的日子,是他在圣保罗精神病院完成的。他说自己内心的一方面如古斯一样是个寻求平静的修道士,另一方面也和古斯一样是个疯狂的艺术家:“卡在这两者之间我并没有太郁闷,因为你必须去生活。”只是不久后,梵高如古斯一样,选择结束自己的生命。

右图*:“自画像”,梵高(Vincent van Gogh,1853-18,90),1889,法国巴黎奥赛博物馆藏品

  梵高所说的“卡在两者之间”,正如古斯展览的命名——“苦痛与极乐之间”——看完整个展览,会觉得展览名起得格外贴切,雨果?凡?德?古斯这个人、以及他的画作正是处于苦痛与极乐之间,他经历了两极的一生,如一半是海水、一半是火焰,在拥有世俗的莫大成功后,选择隐居森林深处的修道院。

  苦痛与极乐之间对立又相融的状态为古斯的作品注入了强大的情感,他其实不必焦虑,他留下的作品是完全不输《根特祭坛画》的。(本文配图除*星标外,其余作品均为展览现场用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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