继《中国瓷器的先驱——千年越窑》、《中华白瓷的鼻祖——邢窑》之后,停笔已有半年。总有朋友追问,下一篇写点啥?这次就写写中国瓷器的巅峰——昙花一现的汝窑吧。
李苦禅的字
汝窑作为宋代汝、钧、官、哥、定五大名窑之首,一直受到世人和藏家的高度关注,民间有“纵有家财万贯,不如汝瓷一件”之说,美术大师李苦禅先生曾写下名言:“天下博物馆,无汝者,难称尽善尽美也”。近些年拍卖市场上的拍价更是一浪高过一浪,就在今年10月3日的香港秋拍会上,下图这件小小的北宋汝窑天青釉洗,竟以2.942875亿港元天价成交!可见汝瓷之名贵!下面我结合北宋的社会背景,对汝窑的归类、窑址、历史、技术、文化、欣赏、藏品等进行阐述,并附上史上最全藏品图片,力图博采众长、拨云开雾、纠正谬误,给你奉上一顿饕餮盛宴。
北宋汝窑天青釉洗
汝瓷概述
汝瓷属于青瓷。我在《中国陶瓷文化略谈之六》和《中国瓷器的先驱——千年越窑》中都讲过,中国最早的瓷器就是青瓷,诞生于东汉时期南方的越窑。而到南北朝后期,北方战乱减少、社会趋于稳定,南方的青瓷技术传入北方,与北方邢窑白瓷一道逐渐发展起来,安阳相州窑是比较早生产青瓷的瓷窑,然后逐渐传入北方其他瓷窑。到宋代(北宋),北方烧制青瓷的窑口越来越多,著名的有耀州窑、临汝(汝州)窑、邢窑等,他们的青瓷与当时名声更响、产量更高的邢窑、定窑白瓷展开竞争。
汝窑系遗址分布图
汝州地处河南腹地,位于嵩山和伏牛山相间的丘陵地带,有着丰富的瓷石(高岭土)、釉料、玛瑙矿和松木、煤炭等燃料资源,加上水源丰富、交通便利、与外界交流顺畅,是一块得天独厚的置窑之所。青瓷传入北方安阳相州窑之后,很快传到汝州。后来在鲁山段店窑,青瓷的烧造技术得以改进并逐渐成熟,产生了“鲁山花瓷”。根据唐代南卓于大中二年编撰完成的《羯鼓录》中记载,“青州石末”指青州石末砚,“鲁山花瓷”是指羯鼓,说明“鲁山花瓷”成熟于唐代。在“鲁山花瓷”的影响下,汝州遍地都建起了瓷窑,古汝州地区的这一大批瓷窑,都可以称为汝州瓷窑或汝窑系(含鲁山段店窑)。粗略估计,到北宋末年,汝州地区烧瓷的历史应该不少于400年。
《宣和奉使髙丽图经》北宋徐竞 编撰
但迄今为止,发现汝州烧制青瓷最早的直接文字记载是北宋外交官徐竞编撰的《宣和奉使髙丽图经》。徐竞在宣和六年(公元1124年),受宋徽宗指派,以大宋国信使身份出使高丽国(今朝鲜半岛)时,将他在高丽的所见所闻写成《宣和奉使髙丽图经》,已成为极其珍贵的史料。徐竞在《宣和奉使髙丽图经》卷三十二中记载:“陶炉 狻猊出香,亦翡色也;上有蹲兽,下有仰莲以承之,诸器惟此物最精絶。其余则越州古秘色、汝州新窑器大槩相类。”意思是徐竞到高丽国看到了很多瓷器,狻猊是最精绝的青瓷,其他瓷器与越窑秘色瓷、汝州新瓷器相类似。这说明尽管汝州地区烧瓷历史比较悠久,但在宋徽宗宣和六年(公元1124年)这个时期,汝州窑才成为重要瓷窑并开始生产新的青釉瓷器。
《老学庵笔记》 南宋 陆游著
南宋诗人、文学家、史学家陆游(公元1125~1210年)在《<老学庵笔记>卷二》记载:“故都时,定器不入禁中,惟用汝器,以定器有芒。”南宋人叶寘在《坦斋笔衡》中记载:“本朝以定州白瓷有芒,不堪用,遂命汝州造青窑器,故河北唐、邓、耀州悉有之,汝窑为魁。江南则处州龙泉县窑质颇粗厚。政和间京师自置窑烧造,名曰官窑。中兴渡江,有邵成章提举后苑,号邵局,袭故京遗制,置窑于修内司,造青瓷,名内窑。”而南宋人顾文荐在《负喧杂录》中同样记载:“宣政间,京师自置窑烧造,名曰官窑。”政和是宋徽宗第四个年号(时间为公元1111年—1117年),宣和是宋徽宗第六个、也是最后一个年号(时间为公元1119年—1125年),而公元1126年宋徽宗退位做名义皇帝、让位给宋钦宗改年号为靖康,1127年金国攻陷首都开封,宋徽宗、宋钦宗被金国掳走,大宋(后称北宋)灭亡,史称“靖康之难”。这些记载清楚地说明朝廷开始用汝窑瓷器,并解释“弃定窑用汝窑”的原因,是当时定窑有“芒”不好用,唐、邓、耀州等地都生产青窑器,但属汝州最好。还记载了在朝廷灭亡的最后几年,在京师汴梁(开封)设立了“官窑”。
结合宝丰清凉寺窑址第六次挖掘发现“元丰通宝”古铜钱币分析,汝州窑烧制青釉瓷器的时间虽然比较长,但汝州窑烧制世人津津乐道的“汝窑瓷”的时间大概只有一、二十年时间,最长也不会超过四十年。在北宋末年,大宋的经济、文化高度发达,陶瓷业快速发展,社会祥和富裕、歌舞升平、生活奢华。在这样的背景下,加上朝廷对汝州瓷窑的亲睐和支持,汝州窑进入黄金期,获得了突飞猛进的发展,其生产的天青釉瓷器,无论从烧制技术,还是优雅美观的器形和质感莹润的釉色方面,都达到了中国陶瓷史上的巅峰。而此时,富而不强的大宋却遭遇了灭顶之灾——金国入侵,国家瞬间灭亡,汝窑的黄金期也戛然而止,汝窑精湛的工艺技术也就此失传,可谓昙花一现。随后由金国主导,进入钧汝不分时期,汝窑黯然失色,到元代彻底消亡。
由于黄金期汝窑烧制水平很高,烧制时间很短,导致精品汝瓷存世量不多。所以,汝窑瓷器自从南宋以来,就一直被视为珍品而被世人争相收藏。有专家竟断言,全世界现有的汝窑瓷器不足百件!北宋灭亡时,宋徽宗第九子——康王赵构碰巧不在首都而侥幸逃脱,在南京重建大宋朝廷,史称南宋。南宋随后将都城设在杭州,取名临安,有临时国都之意。南宋在杭州修内司和郊坛下设置官窑,烧制瓷器自用或贸易以贴补朝廷,直到南宋灭亡。后世有诸多仿制汝窑,最著名的要算清雍正和乾隆两帝,曾亲自指挥,倾国家之力仿制汝窑,均不得要领。
然而,璀璨耀眼的汝窑,却带给我们许多疑问和不解之谜。北宋朝廷为什么选汝窑烧造青瓷?汝窑和北宋官窑到底什么关系?汝窑窑址到底在哪里?汝窑的烧制技术有哪些特殊之处?汝瓷之美的文化内涵是什么?且听我道来。
ps:除非特别解释,本文所提的“汝窑”,一般都泛指黄金期的汝窑或汝窑瓷器。
北宋朝廷为什么选汝窑烧造青瓷?
可能有人会对这个问题感到奇怪,难道不是解决朝廷日常用瓷吗?我觉得不是。我在《中国陶瓷文化略谈之九》中讲过,瓷器从诞生到北宋已有千年,除唐代的“秘色瓷”外,就没有被皇室贵族重视过,当时瓷器的主要用途有三:一是作为冥器在殡葬中使用;二是对外出口贸易;三是普通平民百姓使用。作为经济文化高度发达而富裕的宋朝人,对瓷器的态度是很冷淡的,不仅不喜欢,甚至有贬低的意思。北宋人也酷爱收藏,主要收藏字画、古玉、钟鼎、青铜器等,不爱收藏瓷器。瓷杯、瓷碗、瓷盘这些最常见的瓷质餐具在宋朝宫廷并不常见,在北宋朝大饭店里也不常见。这些细节在宋代书籍《东京梦华录》和《夷坚志》中都有描述。
《东京梦华录》是宋代孟元老的笔记体散记文,创作于宋钦宗靖康二年(1127年),是一本在北宋灭亡之后、南宋成立之初,追述北宋首都东京汴梁(开封)城市风俗人情的著作。所记录的大多是宋徽宗崇宁到宣和(1102-1125)这一历史时期,居住在汴梁的上至王公贵族、下及庶民百姓的日常生活情景,是研究北宋都市社会生活、经济文化的一部极其重要的历史文献。据《东京梦华录》罗列的所有北宋宫廷餐具,只提到了各种各样的金银玉器,最次的就是红漆木器(漆器),瓷器一个没有。御宴上等级分明,大殿上用纯金酒盏,廊下用纯银酒盏,所用酒盏都是屈卮,外形像碗,有把手。酒席上对助兴表演的下人,胜者赐以银盌。
《东京梦华录》宋 孟元老著
汴梁有大大小小的商行、高档商店、杂货铺,都有卖金银玉器的,就是没有说到瓷器。冷饮要数旧宋门外两家店最旺,都用银器。见下图文。
《东京梦华录》宋 孟元老著
酒楼饭店就更不用说了,《东京梦华录》卷四(下图文)记载,如州东仁和店、新门里会仙酒楼正店,常设一百多个包间、雅座,各种用具样样俱全、十分齐备。东京汴梁人大多奢侈、豪爽,凡到店无论何人都热情接待,就是两人对坐饮酒,也须用注碗一副、盘盏两副、果菜碟各五片、水菜碗三五只,全部银质,需用银近百两!即使独饮,碗还是要用银盂。等等。多处记载的生活场景中均未提及瓷器。
《东京梦华录》宋 孟元老著
《东京梦华录》仅在卷三的“诸色杂卖”中记载过一次瓷器,讲的是在东京汴梁,除了各种大规模的商行、店铺、商船之外,还有许多个体户。如养马就有供应草料的,养狗就有供应饧糟的,养猫则有供应猫食及小鱼的...有些个体户不需要执照和店铺,比如上门给人打水、劈柴的...有钱人家的宅院前或在皇宫前面的大街上,每天还会有人来叫卖羊肉、头肚、腰子、白肠、鹑兔、鱼、褪毛鸡鸭、蛤蜊、螃蟹、辣熝、香药果子等东西。还有一些流动小贩到门前摆地摊,以赌博方式招揽生意,地摊上摆着冠梳领抹、头面衣着、动使铜铁器皿、衣箱、磁器之类小货,靠猜铜钱的正反面定输赢,如果顾客赢了直接把这件东西拿走,如果输了就要花钱把这件东西买走,这就叫做“勘宅”。“勘宅”的地摊上有瓷器。注意,明朝之前,瓷器一般都叫磁器、陶器、瓦器、瓯器、窑器,而且陶、瓷不分的。你看看,在北宋,瓷器的地位竟然如此不堪!
《东京梦华录》宋 孟元老著
从北宋张择端的《清明上河图》局部细节也可以看出,当时的汴梁确有不少叫卖瓷器的地摊。
北宋 张择端《清明上河图》局部 卖瓷器的地摊
另据南宋人洪迈撰写的志怪集《夷坚志》描述,宋人小康之家招待宾客所用的酒具:“手捧漆盘,盘中盛果饌,别用一银盃貯酒。”坚决不用瓷器。开封府州桥下有一间王家酒楼,招待顾客分三六九等,最上等用金盘盛菜,其次用银盘盛菜,再次用木盘盛菜,最差才用白瓷盘。
讲到这里,你难道没有发现问题吗?既然富足的北宋是如此的不重视瓷器,为什么朝廷还要去汝窑选烧青瓷呢?从《坦斋笔衡》记载的原文“本朝以定州白瓷有芒,不堪用,遂命汝州造青窑器,故河北唐、邓、耀州悉有之,汝窑为魁”也透露出,朝廷应该是从某个时间才开始着手选用瓷器的。当发现定州瓷器有芒不好用,经过从河北唐、邓、耀州等瓷窑比选一圈之后,觉得汝窑最好,才看中汝州青瓷的。有芒的意思就是瓷器上口没有釉而露出胎、不光滑有芒刺、涩口。由此可以判断,朝廷对青瓷的青睐不是一贯的,而是有新用途才开始的。那么,到底是什么原因促使朝廷出面选用瓷器呢?结合存世精品汝瓷多为三足樽、三足盘、洗、莲花盌、纸锤等小件器,以及烧制时间短暂、做工非常精湛、造型美观之至等综合分析,我认为,朝廷开始对汝州青瓷亲睐,最大的原因可能是宋徽宗赵佶此时开始喜爱瓷器了。
宋徽宗赵佶和他的字
宋徽宗是宋朝顶级的享乐型皇帝,兴趣爱好颇为广泛,除了他应该做的正事——治国安邦、发政施仁他不感兴趣之外,什么道教、书法、绘画、音律、喝茶、斗茶,还有其他风流韵事没有他不痴迷的。不但痴迷,还样样儿都能做到极致,如瘦金体书法、《大观茶观》就出自宋徽宗本人之手,堪称大书法家、大画家、大作家。因为喜欢斗茶他还带火了建窑黑茶盏,就是现在享誉天下的建盏。可能宋徽宗觉得瓷器这东西挺有意思,不但可以尽情地创作以抒发美感,还可以做成精致的文房用品......于是,朝廷开始亲睐汝窑......同时,上行下效,终于带火了汝窑青瓷!
宋朝的皇亲贵族对瓷器的转变,可以从《武林旧事》的记载中看出来。《武林旧事》是南宋人周密,为追记南宋都城临安(杭州)城市风貌的著作,成书于元代至元二十七年(公元1290年)之前。与《东京梦华录》类似,《武林旧事》也是在南宋被忽必烈的蒙古大军攻灭之后,周密回忆临安的芊芊往事而作,历史总是惊人的相似!作者按照纪实手法,根据目睹耳闻和故书杂记,详细描述了朝廷典礼、山川风俗、市肆经纪、四时节物、教坊乐部等情况,为后世了解南宋经济文化、市民生活、都城面貌、宫廷礼仪、风俗习惯,提供了丰富的史料。
《武林旧事》南宋 周密著
《<武林旧事>卷九——高宗幸张府节次略》详细记载了南宋开国皇帝——宋高宗赵构,于绍兴二十一年(即公元1151年)10月到朝廷重臣——清河郡王张俊家做客的情形,内容除了详细记录宋高宗在张俊家看了什么、玩了什么、吃了什么、如何接受款待与朝拜礼仪之外,还记录了张俊送给皇帝的礼单,礼单包括金银玉器、绫罗绸缎、各式珍玩之外,还有酒瓶、洗、香盒、盏等16件汝窑瓷器!这个记载也从侧面十分清晰地证明了汝窑不是官窑,最多就是给朝廷进贡过瓷器的名窑,只不过汝窑瓷器在南宋已经成重要收藏品而已。
《武林旧事》南宋 周密著
《<武林旧事>卷七——乾淳奉亲》(上图)还记载了淳熙六年(公元1179年)三月二十五日,南宋宋孝宗赵昚去看望太上皇赵构和皇太后时的情形,其中描述的陈设就有天青汝窑金瓶,宋孝宗通过这些庄重、高贵的陈设,来以表示对太上皇、皇太后的敬重。由此可见,自北宋宋徽宗之后,天青釉汝窑瓷器已经被看着与金银、玉器、水晶琉璃器同等贵重的珍品了,这种转变的功劳,非宋徽宗莫属!说不定,文献记载北宋京师设置的“官窑”,与宋徽宗本人爱好直接密切相关呢。南宋朝廷对瓷器的亲睐程度大大提高,还有一个重要原因,那就是北宋朝廷财产全部被金国占有,金银玉器琉璃器等生活日常用具尽失,只好白手起家,在临安(杭州)修内司、郊坛下设官窑造青瓷,一来满足宫廷日常所需用具,二来通过瓷器贸易以振兴被毁的经济。
《格致镜原》清 陈元龙著
从上图清朝大学士陈元龙编撰的《格致镜原》中,清楚地记载了以下变化,直到200多年后的明朝永乐年间(公元1400年之后),因为意识到铜制餐具有味儿,皇宫的日用餐具才完全弃用铜器、使用瓷器的。
综上,我认为,北宋朝廷对青瓷的喜欢和青睐不是一贯的,直到宋徽宗赵佶关注瓷器为止。由于有了宋徽宗的关注,汝窑瓷器才得以迅速发展并名声显赫。
汝窑和北宋官窑到底什么关系?
南宋人叶寘在《坦斋笔衡》、顾文荐在《负喧杂录》中都记载了北宋在政和或宣政年间(大约公元1111年—1125年)“京师自置窑烧造,名曰官窑。”这给后世带来了极大的困惑与争论。真的有北宋官窑吗?假如北宋官窑确实存在,那么,北宋官窑与汝窑是什么关系呢?这是个一直争论不休的问题。
一种观点认为北宋官窑就是汝窑,即目前这些传世的汝窑瓷器就是北宋官窑烧制的。持这类观点的人很多。但这种观点解释不了叶實和顾文荐两人的记载内容,因为这两人分别在《坦斋笔衡》、《负喧杂录》中都同样记载了:“宣政间,京师自置窑烧造,名曰官窑。”京师即开封汴梁,离汝州有200多公里,在宋代没有如今便利的交通,200公里是个非常远的距离。即使官窑设到了汝窑,也绝对不能记载成“在京师设窑”!当无法解释时,有一些人就开始怀疑这两人的记载,甚至说他们记载有误。更有一种奇葩的论点,认为叶寘是南宋人,当时北宋所在地叫金国,他在《坦斋笔衡》中记载:“本朝以定州白瓷有芒,不堪用,遂命汝州造青窑器..."中的“本朝”是指金国!这明显属于断章取义,你只要联系上下文来看,不难看出,“本朝”就是指北宋。即使可以忽略叶實和顾文荐两人的记载,如果北宋官窑就是汝窑的话,也解释不了文献中关于北宋汝窑瓷器的称谓是“汝窑”而非“官窑”!如果《武林旧事》卷九详细记载的清河郡王张俊送给宋高宗赵构的16件汝窑瓷器就是北宋官窑的话,那这个记载就有大不敬之嫌了。同时也无法解释同在《武林旧事》卷二中还有关于“官窑”的记载。
《武林旧事》南宋 周密著
第二种观点认为,汝窑就是汝窑,北宋官窑就是北宋官窑,它俩并不是一回事,这种观点的依据同样来自《武林旧事》。《武林旧事》卷二中的<挑菜>和<赏花>两段记载的记载,明确有官窑一词,如上图。二月二日“龙抬头”这天就是“挑菜节”,是宋代重要的传统风俗节日,民间就是到野外春游挖挖野菜什么的,王宫贵族都各自举办不同档次的活动。宫中每年都要在这天举办御宴,并在宴会以游戏活跃气氛,“先是,内苑预备朱绿花斛,下以罗帛作小卷,书品目于上,系以红丝,上植生菜、荠花诸品。俟宴酬乐作,自中殿以次,各以金篦挑之”,搞成一个娱春活动。皇上对后妃、皇子、贵主、婕妤及都知等大多都有赏无罚,好的赐赏成号珍珠、玉、金器、北珠、篦环、珠翠、领抹,次一点的也赏赐铤银、酒器、冠镯、翠花、段帛、龙涎、御扇、笔墨、官窑、定器之类的宝贝,罚也就是舞唱、吟诗、念佛、饮冷水、吃生姜之类。结合《武林旧事》卷九记载的清河郡王张俊送给宋高宗赵构的16件汝窑瓷器,可以判断汝窑和官窑都是存在的,不能说汝窑就是官窑。从这两类记载似乎还可以判断汝窑比官窑珍贵,因为汝窑是可以上贡送给皇帝的,当然珍贵,而官窑可以用作皇上赏赐家人的,排在御扇、笔墨之后,似乎没那么珍贵。反对这种观点的人认为,《挑菜》和《赏花》两段中所描述的“官窑”,其实应该是南宋后来在杭州建立的官窑、而不是北宋官窑烧制的瓷器。当然,反对的观点认为官窑是南宋修内司、郊坛下官窑制品是正确的。即使这样,这些记载明显忽略了“北宋官窑”的存在,这是为什么呢?
第三种观点认为,北宋并不存在官窑,最多是宋徽宗出于个人的爱好,在京师汴梁建立了一个小小的陶瓷作坊(类似于工作室,规模极小),所谓的北宋官窑,只是南宋人叶實和顾文荐道听途说的一种猜测,而汝窑,才是烧制出了汝瓷精品并进“献”朝廷(投宋徽宗所好)的“御贡”窑。我本人也比较倾向于这种观点,理由有三:
一是对于官窑的设置,正史《宋史》并没有查到明确的记载。根据《<宋史>卷一百六十五●职官五》所述,朝廷在将作监设置了“窑务”这个机构,负责砖瓦烧制、修缮和陶瓷瓦罐供应等业务。
《宋史》元 托克托编撰
《<宋史>卷一百七十九●食货下一》还记载了这么一件事,说宋太宗赵光义(北宋第二个皇帝,宋太祖赵匡胤之弟)为减轻负担,厉行节约,事事都亲历亲为,曾下令将一些废弃的油衣、幕帘重新洗净染色,做成数千旗帜,一些不用的木料退给窑务去烧窑用,选择可用的造了数千家具杂物,非常注意节约。这个细节说明,窑务是要负责烧窑的。而南宋在杭州设置官窑时,不是设在窑务,而是设在修内司——一个负责宫廷建设、修缮的机构,这可以佐证北宋时窑务并不负责青瓷的烧制。
《宋史》元 托克托编撰
二是因为在开封地区并没有找到北宋官窑窑址。反对者认为这点理由并不成立,因为自北宋以来开封地区经过多次黄河泛滥,泥沙堆积达六米之巨,汴梁多处重要遗址已经深深埋到了六米泥沙之下,根本无法寻找。这情况属实,反对有效,没有找到窑址确实不能证明窑的不存在。
三是因为宋徽宗本人爱好十分广泛且每样十分投入,他本人关心的只是自己的乐趣和艺术追求,无暇顾及产业的兴衰,也了无发展瓷业的志向,所以宋徽宗让汝窑给他烧制进献精品瓷器以供观赏玩耍是有可能的,他自己在宫廷旁边弄个小小的瓷器作坊、找一些技术高超的工匠来制作也是有可能的,这个小小的作坊,有可能就是南宋人叶實和顾文荐道听途说的来源。更何况《坦斋笔衡》、《负喧杂录》是手抄本,且文本已失传。
根据四库全书《<钦定续通志>卷一百二十二:历代陶器》中的“食器”一段记载:“宋玛瑙釉小?汝窑壶汝窑方圆瓶【清秘藏汝窑较官窑质尤滋润】”,见下图,讲的是清秘藏里记有:汝窑与官窑比较,质量更好、更滋润。这里的“官窑”是指南宋官窑,不是明清时期景德镇窑,因为后者必须称“御窑”。这清楚地说明传世汝窑器与官窑器,不是一回事。
《钦定续通志》清 嵇璜著
重复一下本人的观点,北宋并不存在所谓的官窑,汝窑不是官窑,但汝窑的发展与北宋皇帝宋徽宗的个人爱好存在某种关联,在北宋末期给皇帝供应过瓷器。
汝窑窑址到底在哪里?
汝州地区在北宋时期烧青釉瓷的窑口有很多,但无明确的文字记载。随着传世汝窑瓷器越来越受到世人的亲睐,后世对汝窑窑址的寻找也一直在不断进行。进入20世纪,最早调查窑址的是日本人原田玄讷,1930年代即到河南临汝进入实地调查,1937年尾屿洵盛根据原田玄讷实地调查汝、钧窑址的材料及大量中、英、日文资料,认为汝、钧为同一类,南宋(金)时汝窑衰落,钧窑日渐兴盛。1950年北京故宫博物院陶瓷专家陈万里先生曾对临汝县严和店、陶墓沟、刘庄、冈窑、大峪店东沟、叶沟、黄窑及宝丰县大营青龙寺和鲁山县段店作过调查,回去后撰写了《汝窑之我见》一文,未找到汝窑窑址。1956年洛阳专署文管会调查了严和店枣园两处窑址;1958年河南省文物工作队又对严和店、轧花沟、大堰头、枣园、陶墓沟、陈沟、东沟、黄窑、龙王庙沟9处窑址调查,并发掘了大堰头窑址的窑基;1964年北京故宫博物院冯先铭等4人再次复查了临汝县的11处瓷窑遗址和禹县的神垕刘家门、刘家沟、苗家门、上白峪几处瓷窑,均未找到汝窑窑址及汝瓷标片,那段时期叶喆民、冯先铭等专家对宝丰进行了专门考察,仍未发现“典型”的汝窑瓷片。文革后的1977年,叶喆民再次对宝丰进行考察,在清凉寺河沟中发现大量瓷片堆积层,其中寻找到一片至关重要的“典型汝窑”瓷片,从此开始呼吁清凉寺就是要找的汝窑窑址。但此后近10年间,大量陶瓷工作者在沿清凉寺到鲁山段店之间进行挖掘、考察,10多公里范围内竟发现有数十座窑址,均无任何汝瓷收获。虽然没找到传说中的汝窑,但也确定了一批重点窑址,如临汝窑、严和店窑、宜阳锦屏山窑、新安城关窑、禹州钧台窑、鲁山段店窑、内乡大窑店窑、宝丰清凉寺窑、许昌五楼村窑、安阳善应窑等,他们的工艺十分讲究,各有特色,从不同侧面反映了汝窑青瓷的生产规模和技术水平。
时间到了1986年前后,此时的中国正处在“摸着石头过河”的改革开放阶段,社会经济发展很快,发展的压力已落到地方政府头上,各种方式都用来振兴经济。河南是当时经济发展最快、最活跃的省份,挖掘历史文化、振兴旅游业成为当时热门话题,汝州地区的汝窑,自然成为炙手可热的宝贝,谁要把它捧到手,谁就是抱回了一个金元宝。在这种背景之下,汝州地区各区、县、乡40多处有古瓷窑的地方都闻风而动,争先恐后地挖遗址、找遗存、请专家......各种故事,真真假假层出不穷。
河南省平顶山市宝丰县清凉寺村位置及汝窑挖掘现场
在众多的“线索”、“故事”中,1986年的一条貌似不经意的、来自民间的“线索”脱颖而出,打破了学术界争论和各地抢遗的胶着状态。宝丰县当地陶瓷厂工人王留现听说附近村民无意中挖出一件瓷器,赶去查看,原来是一只盘子(洗),这个盘子有着奇怪的釉色,王当即拿出600块钱买下盘子,并拿到上海博物馆与馆藏汝窑对照鉴别,之后上海博物馆劝说王留现将该盘子捐献国家。
王留现发现的北宋汝窑青釉洗 上海博物馆藏
1987年5月,上海博物馆依据他们在清凉寺采集到的、同传世汝窑器完全相同的46块碎瓷片,和王留现捐献的汝瓷洗,首次向世人宣布了要找的汝窑窑址就在今天的宝丰县清凉寺村,引起轰动。但此后的10年中,河南省文物考古研究所对宝丰县清凉寺村进行持续挖掘,挖掘出大量可修复的瓷片,但这些瓷片仍不是“典型汝窑”瓷片,也没有找到核心窑区、窑室,收获甚微。
清凉寺出土的瓷器、垫圈、火照(火照和插座疑为假造)
1998年,考古队再次到现场开始挖掘。“碰巧”此时,清凉寺一个村民也在家挖地窖,挖出了一些瓷片,报告了考古队,考古队在村子的便道和院内进行了试探性挖掘,在不到70平方米的区域内,挖掘出数千片天青釉汝窑碎片,可以复原的器物20余件,瓷片堆积层厚达10厘米且全部是天青釉瓷片,瓷片性质单一纯正,同时还有匣钵、支钉、垫圈、试火片(火照)等烧制工具出土。考古队欣喜若狂,苦苦寻找终于“有”了结果,当地政府更是欣喜万分,“桃子”终于摘到了!。
清凉寺汝窑挖掘图
2000年6月,经过搬迁村民和大规模挖掘,汝窑的烧造区终于与世见面,共发掘窑炉15座、作坊2座、澄泥池2个、釉料坑2个,探定面积为15万平方米,几乎囊括了整个清凉寺村,发掘出来的瓷片,无论釉色、器形和烧造方式均能和馆藏汝窑相对应。
清凉寺汝窑出土的瓷片
但此时,另外一种声音和做法,却让人无法接受,那就是将清凉寺汝窑定性为“官窑”,十分牵强、根据不足,至少定性过早。原因有二:一是根据前面的分析,北宋到底存不存在“官窑”还是个未知数;二是故宫以及上海博物馆,还有其他各博物馆的传世汝窑藏品,因大多来自各朝各代的民间,而且无铭文佐证,无法证明这些汝窑瓷器就是属于北宋官窑,即使窑址遗存和这些藏品比对一致,且确定出自宝丰清凉寺窑,也无法确定清凉寺窑就是北宋官窑。所以我对以下碑牌中的“官”字持怀疑态度,认为多此一举,没有必要硬要自我标榜为“官窑”。
还有一种质疑,是平顶山市宝丰县不属于汝州市辖,怎么会是汝窑遗址?这是没有问题的,古代的汝州,以临汝县为中心,辖区就包括了现在的宝丰县清凉寺。下图最上的红圈是临汝县(古代汝州府所在地,有众多的瓷窑,但水平一般),第二个红圈是现在的汝州市府,如今的汝窑博物馆设在此,第三个红圈是宝丰县清凉寺窑所在地,第四个红圈是平顶山市府,下辖宝丰县。
就在清凉寺被确定传世汝瓷窑址之后,在广袤的古汝州大地上,上演了一幕幕发现“北宋汝瓷”、“北宋官窑瓷”的“好戏”,比如鲁山段店窑、文庙窑、严和店窑、大峪店窑、张公巷窑、唐沟东窑、唐沟南窑、东沟窑、禹州刘庄窑等等,都相继宣称发现了一些比清凉寺窑更符合传世汝窑特征的瓷器,云云。但这些所谓的发现有的被“专家”批驳,有的还有待于进一步求证,尚无法形成体系,俺这里就不去一一罗列了。说不定,随着考古探索研究的不断深入,还有更多、更精确的发现也未可知。
张公巷窑出土的汝窑青瓷残片
汝窑的烧制技术有哪些特殊之处?
在“鲁山花瓷”的影响下,汝州各瓷窑特别是临汝窑,既借鉴了南方越窑的釉色,接受了北方定窑的印花技术,同时又继承了安阳相州窑的釉下刻、划和堆、雕工艺,采用了支钉托烧的叠烧法,创造了印花青瓷的独特风格,从北宋初年起,在瓷界开始展露头角。汝州窑系中一些瓷窑的技术走在前列(比如清凉寺窑),较早地改进烧制技术,使铁的还原气氛恰到好处,制瓷技术达到了相当高的成就,产品也极其丰富,盛烧不衰,名声越来越大。
清凉寺汝窑窑炉
特别到了北宋晚期,由于宋徽宗的个人爱好,开始关注瓷器,皇帝选择来选择去,觉得定州白瓷不好,终于选定汝州青瓷来烧制自己文房和其他用具。这对汝窑来说是个千载难逢的机会,必须不计成本、倍加重视!南宋人周辉在绍熙年间(公元1190-1194)所著的《<清波杂志>卷五》中记载:“汝窑宫中禁烧,内有玛瑙末为油,唯供御拣退方许出卖,近尤艰得。”
《清波杂志》南宋 周辉著
周辉经历了从到北宋南宋的劫难,记载应相对可信。按他所记,汝窑被宫中看中,使用玛瑙粉末做釉,成品供皇上挑拣,皇上不要的,才可以出售。这清楚地说明,汝窑就是个优质的重要供应商,能不计成本使用优质好料,精雕细琢烧好成品后送皇上挑选,皇上本人不要的,再拿去市场上卖。说明汝窑不是什么官方办的官窑,那些宋徽宗不要的瓷器,说不定会成为市场的抢手货、宠儿。说到玛瑙末做釉问题,值得说几句,玛瑙的成份与砂子一样,同是二氧化硅,对瓷器的釉色和温润感可能有一些作用,但作用有限,和精细一些的釉料没什么两样。玛瑙矿在中国各地分布极其广泛,储量巨大,比高岭土资源还要丰富得多,价值便宜。但人们一提起玛瑙就有“晶莹剔透之珠宝”的错觉,顿生贵重之感。为什么要强调玛瑙釉?因为要供应重要客户,强调材料的贵重与成本的昂贵,有利于抬高身价和产品美誉度,可谓效果俱佳,所以汝窑到了南宋就变得“近尤艰得”了。因此,对玛瑙釉的记载,至少可以说明汝窑相当善于营销、做工精细之至,这也说明此时期就是汝窑如日中天的黄金期,至于玛瑙釉末的真实性,或真实或浮夸或以讹传讹,均无伤大雅,大家不必深究。
根据挖掘发现,汝窑的窑型比较奇特,比如有些连体窑,中间用墙隔开,两窑使用一个火膛,火膛低于窑床,窑床后侧有带有吸火孔的窑墙,窑墙后侧有两个烟室,逐渐向上收缩形成烟囱超出地面。这种连体窑的特点,既便于操作,更适宜保温,在北方盛行的馒头形倒焰窑中十分罕见,也说明汝窑对还原焰控制技术已经十分成熟。
清凉寺汝窑泥料澄滤池和釉料缸
清凉寺汝窑窑炉
上图窑炉炉底,清晰地显示匣钵摆放的位置,反映了当时装窑排列的方法。下图分别是清凉寺汝窑出土的莲瓣印模、垫饼、支座、匣钵。
清凉寺汝窑窑具
汝窑的装烧采用一匣一器,匣与匣叠放用耐火泥条密封,以防串烟,在烧制过程中使用火照随时检验。汝窑烧造工艺相当讲究,从选料、配方、成型、烧制钧有严格要求。同时还出土不少素烧片,说明汝窑为二次烧成。汝窑成型主要采用手拉坯,少数使用耳把、握手、乳状足,贴花则采用模印、雕塑手法。尽管汝窑技术精湛,但由于还原气氛要求严格,难度很大,废品率依然很高,得一成品尤为艰难,这从挖掘现场的堆积如山的废品堆可以看出。
汝瓷的冰裂纹开片堪称一绝。开片的形成,开始时是器物于高温焙烧下产生的一种釉表缺陷,行话叫“崩釉”。汝窑的工匠将这种难以控制的、千变万化的釉病,通过人为地操作转换为一种自然美妙的装饰,而且控制的恰到好处,可谓巧夺天工的绝活。
汝窑瓷器之所以能够振兴,有赖于造型优雅,做工精细,釉色明亮,善于装饰。汝窑胎色呈浅灰或灰白,俗称“香灰胎”,胎质洁净细腻、温润而坚密,俗称“铜骨”。其最有特色的是施釉技法十分精湛,除少数为垫饼烧制而足底露胎外,大多为满釉裹足支烧,支钉很小扁长,像芝麻粒,故有“芝麻挣钉”之说。汝窑由于施釉讲究,胎釉结合紧密,釉面光亮匀净,釉层浑厚,釉色润泽,视如碧玉,犹如堆脂,有的呈半透明,有的呈乳浊状,以天青、天蓝、粉青、卵青、月白、豆青、蟹青、豇豆青、葱翠青,釉色变化均匀单一,釉面开片自然,蟹爪纹、鱼鳞纹、芝麻花,犹如冰裂天成,实乃瓷中巅峰之作。
《陶庵梦忆》明末 张岱著
汝窑的器形种类冥器较少,多为实用器,文房用品比较多。从器形设计看,很注重美观,观赏性大于实用功能,似乎很符合宋徽宗的个性。上图是明末才子张岱著的杂记《陶庵梦忆》卷六中的记载,张岱说"香炉最好是实用、耐火,三代青瓷很容易见火就坏,官窑、汝窑都一样,不如宣德炉...",这记载可以说明汝窑观赏性大于实用性。“见火就坏”的特点,还说明,汝窑的烧制温度并不高,可能没有达到1300℃,瓷胎还没有完全烧结,属于“半熟瓷器”。
汝瓷之美的文化内涵是什么?
我在《中国瓷器的先驱——千年越窑》中讲过青瓷之美,在《中国陶瓷文化略谈之九》讲过宋瓷之美,如果说青色代表了中华民族根植于内心的崇尚自然、含蓄内敛的审美文化,那么宋瓷则是中华民族审美观通过线条优美的器物造型、如冰似玉的釉色质感、巧夺天工的烧制技术在瓷器上的艺术再现,而汝瓷,是宋瓷的佼佼者,是巅峰。
《格古要论》明初 曹昭著
从文献记载看,明初曹昭著《格古要论》中写道“汝窑,出北地,宋时烧者淡青色,有蟹爪纹者真,无纹者尤好,土脉滋润,薄亦甚难得。”明代高濂在《<遵生八牋>卷十四》中也写道:“汝窰余嘗見之,其色卵白,汁水瑩厚如堆脂,然汁中棕眼隱若蟹爪,底有芝蔴花細小挣釘。余藏一蒲蘆大壺,圓底光若僧首,圓處宻排細小挣釘數十,上如吹塤収起,嘴若筆?,僅二寸,直槊向天,壺口徑四寸許,上加罩盖,腹大徑尺,製亦竒矣。又見碟子大小數枚,圓淺瓮腹、磬口、泑足、底有細釘,以官窰較之,質製滋潤。”可见明代人对汝窑评价之高。
《遵生八牋》明 高濂著
清朝大学士陈元龙编撰的《格致镜原》中,重新记录了宋代陆游(老学庵笔记)、明初曹昭(格古要论)、明代田艺衡(留青日札)、明代谷泰(博物要览)的记载。当然,明代谷泰的《博物要览》撰于明熹宗朱由校天启年间,此时期抄袭成风,《博物要览》对前人的书几乎一字不漏也一字不多地照搬照抄,毫无自己的观点和建树,被后人愤怒地列为伪书。清朝的《格致镜原》也差不多,虽为清朝廷大学士编撰,但毫无自己的思想。这是否可以说明,中华文化到明、清时期就已经变得十分古板和教条了呢?不过这不是本文讨论的重点,引用它只是以此证明,这些文献记录了汝窑瓷器的特征和“众瓷之魁”、“瓷中之冠”的地位。
《格致镜原》清 陈元龙著
谈到汝瓷的文化内涵,离不开汝窑瓷器的器型与釉色。
汝窑主要烧造于宋徽宗时期,此时的宋朝以文人治国,经济文化发达、生活富足奢华,百花齐放、百家争鸣,艺术与审美水平为中华民族历史上的最高峰时期。宋徽宗赵佶无疑是宋朝艺术与审美的代表,水平绝对是很高的,在他的熏陶、倡导之下,汝窑精品之简洁、和谐、大方之美达到极致。汝窑瓷器造型设计古朴文雅、端庄秀丽,其线条流畅、器形优美,彰显的是一种空间布局的和谐之美,不加纹饰却惊为天人。釉面上的小开片,细密紧致,犹如蟹爪,春光闪烁,晶莹多变。所以,汝窑瓷器,彰显的是中华美学文化之大成。
汝窑瓷器的灵魂在于釉色,传世精品主要以天青釉为主,其他还有天蓝釉、豆绿釉、月白釉等。汝窑的天青釉,呈现一种雨过天晴般的淡青色,一眼望去,就给人一种恬静舒适之感。艺术细胞极其丰富的宋徽宗,笃信道教,汝瓷釉的淡天青色正适合他的审美情趣——清淡含蓄。前面引用的文献里都说皇帝看中汝瓷,是因为“定州白磁器有芒,不堪用”,这大概就是作者没有宋徽宗那么高的艺术造诣,难以懂得皇帝的追求而妄加揣意。“有芒”就是瓷器口边没有釉,但作为至高无上的皇帝,完全可以下令烧造口边没有“芒”的瓷器。其实,“弃定用汝”,“有芒”不是主要的,真正的原因,主要还是与宋徽宗的审美情趣有关。作为一个崇信道教的帝王,他不喜欢定州白瓷的颜色。汝瓷的淡天青色釉,冷暖适中,不愠不火,内敛,不张扬,展现了自然天工、典雅静穆、质朴淳实的境界,在视觉上使人感到非常舒服,体现了传统文人的审美,也符合道家以质朴、朴素为美的审美观。“青瓷之首,汝瓷为魁”,宋朝之后,汝瓷天青釉色逐渐被中华传统文化认为是最美的一种釉色,历代文人争相采用、模仿。
汝瓷的精雕细琢反映宋代人对艺术的完美追求。虽未找到宋徽宗对汝瓷苛求的记载,但却找到一些文字,能反映宋徽宗对诗词、艺术、意境的精益求精。陆游的《老学庵笔记》卷九(下图)记载了这么一件事:说宋徵宗常常乘坐小舟在曲江中泛游,有次一个宫中嫔妃拿了一把宝扇向徽宗求字,徽宗拿起笔书写了一幅草书对联:“渚莲参法驾,沙鸟犯钩陈。”随即,又再拿笔涂掉了“犯钩陈”三个字,说:“此非佳语。”实际上,这个联句有浓厚的李商隐《陈宫诗》里的意境,确属不祥之句。
《老学庵笔记》南宋 陆游著
那么,汝窑瓷器体现了一种什么样的文化内涵呢?
宋徽宗赵佶的书法真迹,被历代收藏者盖印,其中就有乾隆
继大唐盛世之后,中华民族陷入五代十国的乱世,战乱频繁、疆域分崩离析长达半个多世纪,人民生活在血雨腥风之中,苦不堪言。乱世出英雄,后周皇帝柴荣,胸怀大志,南征北战、励精图治,几近完成统一大业,无奈生病英年早逝,其拜把兄弟赵匡胤顺应民心,于陈桥自领天下大任,完成了中华民族统一大业。
宋徽宗赵佶的书画真迹
统一了天下的宋代人,厌倦了战乱,乞求一种平静、安全、舒适的物质与精神生活。经过不到50年的恢复和快速发展,宋朝达到了中国历史上经济贸易、文化教育、科学技术高度繁荣的时代, 民间的富庶与社会繁荣实远超过大唐盛世。咸平三年(公元1000年)中国GDP总量为265.5亿美元,占世界经济总量的22.7%,人均GDP为450美元,超过当时西欧的400美元。
宋徽宗赵佶的绢画——文会图 台北故宫博物院藏
生活富足、科技发达的宋朝人,完成了儒学复兴,产生新儒学——理学;促进儒、道、佛三家相互交汇和发展,掀起新文化运动;形成了书院制度,艺术如书法、雕塑、石刻、绘画、音乐等都达到了新的水平,宋词在中国文学史上开辟新纪元并达到全盛;四大发明有三个在宋朝被投入实用;史学高度发达,著作丰富,史家辈出。可以说,北宋的经济、科技、文化、教育、社会高度发达,人们生活舒适富足,精神世界充满自信。唐宋八大家中,宋人就占了苏轼、苏洵、苏辙、欧阳修、王安石、曾巩六家!宋朝立国三百余年,二度倾覆,皆缘外患,是唯独没有亡于内乱的王朝。陈寅恪这样评价:“华夏民族之文化,历数千载之演进,造极于赵宋之世。”西方与日本史学界认为宋朝是中国历史上的文艺复兴与经济革命时期,认为“唐代是中国中世纪的结束,宋代则是中国近代的开始。”
宋徽宗赵佶绢画——听琴图 北京故宫博物院藏
宋朝在艺术创作上崇奉的理念是“合于天意,厌于人意”,追求最佳境界是“天工与自然”。在这种美学思潮的影响下,宋代瓷器一反唐代雍艳富厚之风,追慕一种初看好似平淡无华,但越看越有品味的意境。而汝窑瓷器的造型与釉色,恰到好处地迎合了人们这种意境——那仿佛皎月当空的清朗、那犹如风雨过后的青草地、那绵绵无尽的清新,让人们为之惊叹、惊喜。这种与大自然生命融为一体的空明无尘诗境,大势若静、大态若凝,是一种很高的审美意境,也体现了中华传统文化的一种美学精神。
宋徽宗赵佶书画——瑞鹤图 辽宁省博物馆
所以,汝窑瓷器的文化内涵,既有着道家“清静无为”的精神内核,又有着儒家“中庸、和谐”的思想追求,还有着劳动人民“质朴淳美”的思想观念,承载了中华民族传统文化的各个层面。说汝窑瓷器是中国陶瓷的巅峰,是恰如其分的评价,一点都不为过。
宋徽宗赵佶书画——蠟梅山禽 台北故宫博物院藏
当然,高度评价大宋经济文化艺术美学的同时,也应该汲取宋朝之所以灭亡的教训,那就是:政治上过度开明——导致民主有余而集中不足,变革乏力;战略上毫无韬略——导致任由契丹、辽、金、蒙势力做大,制衡无策;军事上用文抑武——导致治军无方、战力羸弱,富而不强。
饕餮盛宴——传世汝窑瓷器欣赏
精品汝窑的存世量有多少?这是一个争议很大的问题。全世界有记录可查的汝窑有说65件的,有说67件的,有说67件半的,有说不超过70件、79件等等,都说得有板有眼的。不过这收藏界的事儿,本身就是一江湖,大嘴一咧,找点理由就能发挥,你要相信,你就输了。目前各博物馆的这几十件汝窑,不都是陆陆续续从民间发现的吗?哪儿那么多精确的数字?说不定哪天又从哪里挖出一件呢。不过,汝窑世上非常稀有倒是个事实,有著名收藏人士,追求了一辈子,也没找到一件真货。要我说啊,汝窑的存世量,既不会只有“专家”们说的只有那么精确的几十件,也不会像“国宝帮”吹嘘的还有很多。
2015年,在故宫延禧宫西配殿,举办了一个叫做“清淡含蓄”的汝窑瓷器展,共展出了北京故宫博物院、英国大英博物馆、上海博物馆、天津博物馆、吉林省博物院等收藏的汝窑瓷器27件,另展出有宝丰县清凉寺汝窑遗址和汝州市内张公巷窑遗址考古发掘品72件、北宋窖藏出土汝窑瓷器修复品4件、明清时期景德镇御器(窑)厂仿汝釉(窑)瓷器30件,让爱好者一饱眼福,引起了巨大轰动。
下面,尽我所能,找遍天下几乎所有传世精品汝窑瓷器图片,供大家一饱眼福:
北宋汝窑天青釉弦纹三足樽 北京故宫博物院藏
北宋汝窑天青釉弦纹三足樽,高12.9、口径18、底径17.8cm,是传世汝瓷中极为罕见的大件器,被称为北京故宫博物院镇院之宝之一。目前所见传世宋代汝窑天青釉弦纹樽只有两件,另一件由英国伦敦大维德基金会收藏。北京故宫博物院目前总共收藏了20件汝窑瓷器。
北宋汝窑天青釉三足樽承盘 北京故宫博物院藏
这件北宋汝窑天青釉三足樽承盘,高4、口径18.6、足距17cm,敞口、直壁、平底、下承三个曲足,外底有五个细小的支钉痕。造型仿汉代铜洗式样,简洁雅致。通体施天青色釉,开细碎纹片,釉色柔和、清澈、文静,如玉般青翠华滋。纯正的釉色与釉面特意制作的细碎纹片形成对比,使单一的青釉增添了节奏韵律之感,显示了宋代追求理性之美的艺术风格。相传是和珅从民间购得,献与乾隆。极不相称的是乾隆皇帝的刻诗,严重破坏了整体的美感。我在《中国陶瓷文化略谈之十二:清代瓷器——落幕的夕阳》中说过,乾隆刚愎自用、好大喜功,审美观极差,还自以为很有文采,一生中写过四万多首诗,绝大多数都是文辞不通、贻笑大方的打油诗、顺口溜。就像刻在三足盘底的这首“紫土陶成铁足三,寓言得一此中函。易解本契退藏理,宋诏胡夸切事谈”,直白、可笑。纵观乾隆所有刻在名贵瓷器上的所谓“诗”,读起来都大煞风景。
北宋汝窑天青釉碗 北京故宫博物院藏
这件北宋汝窑天青釉碗,高6.7、口径17.1、足径7.7cm,撇口,深弧腹,圈足微外撇,通体满釉,呈淡天青色,莹润纯净,釉面开细小纹片,外底有5个芝麻小挣钉痕。此碗造型规整,胎质细腻,釉色如湖水映出的雨后青天,堪称稀世珍品。目前所见传世宋代汝窑碗仅有两件,另一件收藏于英国伦敦大维德基金会。不协调的还是乾隆的流水打油诗,破坏了瓷器,降低了美感:“秘器仍传古陆浑,只今陶穴杳无存;却思历久因兹朴,岂必争华效彼繁;口自中规非土匦,足犹钉痕异匏樽;盂圆切己近君道,玩物敢忘太保言”,后署“乾隆丁酉仲春御题”,并钤“古香”、“太朴”二印。
北宋汝窑天青釉圆洗 底刻“乙”字 北京故宫博物院藏
北宋汝窑天青釉圆洗 底刻“丙”字 北京故宫博物院藏
哈哈,乾隆老爷子又“诗”兴大发,在这件底刻“丙”字的北宋汝窑天青釉圆洗底部附顺口溜一首:“淡青冰裂细纹披,秘器犹存修内遗。古丙科为今甲第,人才叹尔或如斯。”“乙、丙”等字应为南宋收藏者所刻。
北宋汝窑天青釉圆洗 北京故宫博物院藏
北宋汝窑天青釉盘 北京故宫博物院藏
北京故宫博物院收藏的这件北宋汝窑天青釉寿成盘,高3.5、口径19.3、足径12.6cm。盘口微撇,圈足外撇,盘身满釉,开细碎纹片。底有5个支烧钉痕,并刻有“寿成殿皇后阁”六字,六字分双行排列。此器制作工细,釉质纯净,开冰裂纹片,是北宋汝窑瓷器中的上品。其题字表明此器曾为南宋皇宫寿成殿使用过的物品(陈设品)。“寿成殿皇后阁”刻字在台北故宫博物院定窑瓷器和英国V&A博物馆藏汝窑盏托上亦有所见,这也映证了《武林旧事》里关于汝窑、官窑、定器的记载。
北宋汝窑天青釉盘 北京故宫博物院藏 第一只底刻“蔡”,疑为蔡京或其家人收藏过
北宋汝窑天青釉盘 北京故宫博物院藏
这件北宋汝窑天青釉盘,高3、口径17.1、足径9.1cm。盘撇口,浅弧壁,坦底,圈足外撇。通体内外施天青色釉,釉面开细碎片纹。因采用“裹足支烧”,因此外底留有3个细小支钉痕。这件汝窑青瓷盘釉质莹润,其质感似丝绸般柔美。
北宋汝窑天青釉盘 北京故宫博物院藏
北京故宫博物院藏收藏的北宋汝窑天青釉洗,高3.1、口径12.8、足径8.7m。口微撇,弧壁,浅圈足。胎呈香灰色,通体天青色釉,器面有开片,裹足支烧,外底三个芝麻粒大小的支钉痕,錾刻“丙”字。此盘流传过程中曾经过火烧,民国期间为孙瀛洲先生购藏,解放后捐赠北京故宫博物院。
北宋汝窑丙蔡碟 台北故宫博物院藏 典藏号:故瓷018224
台北故宫博物院藏北宋汝窑碟,高1.5、深1.2、口径10.9、足径8.2cm,底刻“蔡丙”二字,不是一次刻成丙先蔡后,疑为蔡京从民间收藏。去台湾前在北京故宫养心殿。台北故宫博物院共收藏21件汝窑精品。
北宋汝窑丙碟 台北故宫博物院藏 典藏号:故瓷017698
台北故宫博物院藏北宋汝窑丙碟,高3.3、深2.4、口径12.9-13.1、足径8.9cm,底刻“丙”字,后被乾隆刻诗:“淡青冰裂细纹披,秘器犹存修内遗;古丙科为今甲第,人才叹尔或如斯。”去台湾前在北京故宫景仁宫。
北宋汝窑碟 台北故宫博物院藏 典藏号:故瓷005177
台北故宫博物院藏北宋汝窑碟,高3.2、深2.2、口径13.4-13.7、足径9.2cm。原藏地北京故宫古董房。
北宋汝窑奉华碟 台北故宫博物院藏 典藏号:故瓷018048
台北故宫博物院藏北宋汝窑奉华碟,高1.9-2.1、深1.6、口径12.8、足径10.1cm,底部后刻“奉华”二字。原藏地北京故宫养心殿。“奉华”是南宋德寿宫的配殿,是宋徽宗第九子、南宋开国皇帝宋高宗赵构的宠妃刘贵妃居住的地方,宋高宗退休后就住在那里养老。很多写“奉华”的汝窑都是刘贵妃她本人使用的。通观传世汝瓷的“奉华”二字,其字体的刻法如出一人之手,同为宫廷玉工所刻,因此一般学者认为“奉华”款汝瓷是皇帝赏赐刘贵妃的私人用物。除汝窑之外定窑、钧窑器底也曾发现刻有“奉华”二字。
北宋汝窑莲花温碗 台北故宫博物院藏 典藏号:故瓷016929
北宋汝窑莲花温碗,高10.1-10.5、深7.6、口径15.9-16.2、足径8.1cm,以其典雅造型,温柔不透明釉色,在传世不多之汝窑器中,更显珍贵,已成北宋汝窑的标志性瓷器之一,亦成为台北故宫博物院重要的镇馆之宝。原藏地北京故宫养心殿。
北宋汝窑盘 台北故宫博物院藏 典藏号:故瓷013962
台北故宫博物院藏北宋汝窑盘,高3.8、深2.3、口径18.4、足径12.7cm,底被乾隆后刻打油诗:“虽非髻垦足钉遗,已自为佳今重之;物以少珍有如此,玩当丧志戒惟兹;精评早具辍耕录,剏制犹存修内司;古北秦甎古于是,却谁属目义堪思。”去台湾前在北京故宫永寿宫。
北宋汝窑甲字盘 台北故宫博物院藏 典藏号:故瓷018182
台北故宫博物院藏北宋汝窑甲字盘,高3.2-3.7、深2.3、口径14.5-14.9、足径10.8cm,底在南宋被后刻“甲”字。去台湾前在北京故宫永寿宫。
北宋汝窑甲字盘 台北故宫博物院藏 典藏号:故瓷017854
台北故宫博物院藏北宋汝窑甲字盘,高3.9、深2.5、口径14.8、足径4.2cm,底在南宋刻“甲”字,后被乾隆刻顺口溜:“甲字明镌器底心,抚之薛暴手中侵;笑斯假借为说项,古已有然何况今。”去台湾前在北京故宫南库。
北宋汝窑盘 台北故宫博物院藏 典藏号:故瓷017855
台北故宫博物院藏北宋汝窑盘,高4.4、深2.8、口径21.4、足径15.5-15.7cm,被乾隆后刻顺口溜:“周尺将盈尺,宋瓷方是瓷;晨星真可贵,劫火未曾亏;薛暴宁须议,完全已足奇;穆然陈绨几,独切水圆思。”去台湾前在北京故宫古董房。
北宋汝窑椭圆小洗 台北故宫博物院藏 典藏号:故瓷017849
北宋汝窑椭圆小洗,高2.7、深2.1、口纵、口横14.2、底径4.2cm,造型别致。原藏地北京故宫养心殿。
北宋汝窑甲字圆洗 台北故宫博物院藏 典藏号:故瓷017850
台北故宫博物院藏北宋汝圆洗,高3.8、深2.4、口径15.8、足径15.5-15.7cm,底在南宋刻“甲”字,后被乾隆刻顺口溜:“盘子径五寸,如规口面圆;出陶无髻恳,阅世独完全;冰裂纹隐约,铁钉迹属连;底心镌甲字,先得此同然。”去台湾前在北京故宫古董房。
北宋汝窑圆洗 台北故宫博物院藏 典藏号:故瓷005176
北宋汝窑圆洗,高4.7、深4.2、口径15.7、足径13.1cm,厚重美观大方。原藏地北京故宫南库。
北宋汝窑圆洗 台北故宫博物院藏 典藏号:故瓷008284
台北故宫博物院藏北宋汝窑圆洗,高3.2、深2.3、口径13.1、足径9cm,被乾隆后刻打油诗:“祗以光芒嫌定州,官窑密器作珍留;独缘世远称稀见,髻垦仍多入市求。”去台湾前在北京故宫养心殿。
北宋汝窑圆洗 台北故宫博物院藏 典藏号:故瓷009827
台北故宫博物院藏北宋汝窑圆洗,高3.5、深2.5、口径12.9、足径9cm,被乾隆后刻顺口溜:“赵宋青窑建汝州,传闻玛瑙末为油;而今景德无此法,亦自出蓝宝色浮。”去台湾前在北京故宫宁寿花园。
北宋汝窑奉华纸槌瓶 台北故宫博物院藏 典藏号:故瓷017856
台北故宫博物院藏北宋汝窑奉华纸槌瓶,高22.4、深21.9、口径4.4、足径8.6cm,底在南宋刻“奉华”二字“,此瓶和洗同为文房用品,可能很受宋徽宗喜欢,曾属南宋德寿宫收藏,后被乾隆刻打油诗:“定州白恶有芒形,特命汝州陶嫩青;口欲其坚铜以锁,底完而旧铁馀钉;合因点笔意为静,便不簪花鼻亦馨;当日奉华陪德寿,可曾五国忆留停。”去台湾前在北京故宫南库。
北宋汝窑纸槌瓶 台北故宫博物院藏 典藏号:故瓷004371
台北故宫博物院藏北宋汝窑纸槌瓶,高20.5、深19.7、口径4.0、足径8.7cm,底后被乾隆挖去底釉,露出胎体,刻上乾氏顺口溜:“陶得纯青生二成,果然色质胜难兄;缘铜试看守口器,书座堪思防意城;簪多雅宜名意蕊,称怀已自息心旌;足钉薛暴诚何碍,讵以微瑕弃美琼。”器形美感破坏殆尽。去台湾前在北京故宫慈宁花园。
北宋汝窑胆瓶 台北故宫博物院藏 典藏号:故瓷004372
台北故宫博物院藏北宋汝窑胆瓶,高17.9、深16.6、口径3.2、足径8.9cm,底后被乾隆刻上大白话:“通体纯青缬细纹,用圜旅食古攸闻;难为兄固有其事,生二精陶实出群。”去台湾前在北京故宫慈宁花园。欣赏到这件精美胆瓶,不由想起南宋大臣、文学家楼钥(公元1137~1213)的诗《戏题胆瓶蕉》(载于《全宋诗》206卷):“垂胆新瓷出汝窑,满中几荚浸云苗。瓶非賏水无由罄,叶解流根自不凋。露缀疑储陶令粟,风摇欲响许由瓢。相携同到绿天下,别是闽山一种蕉。”说的是不是这件胆瓶呢?其意境与胸襟,不知要比乾隆高出多少倍!
北宋汝窑水仙盆 台北故宫博物院藏 典藏号:故瓷013977
台北故宫博物院藏北宋汝窑水仙盆,高5.6、深2.5、口纵15.2、口横23、底纵13、底横19.6cm,底后被乾隆刻蹩脚诗:“官窑莫辨宋还唐,火气都无有宝光;便是讹传猧食器,蹴枰却识豢恩偿;龙脑香薰蜀锦裾,华清无事饲康居;乱碁解释三郎急,谁识黄虬正不如。”去台湾前在北京故宫养心殿。
北宋汝窑水仙盆 台北故宫博物院藏 典藏号:故瓷014019
台北故宫博物院藏北宋汝窑水仙盆,高6.2、深4、口纵18.6、口横25.4、底纵15、底横21.6cm,底后被乾隆刻蹩脚诗(同上)。去台湾前在北京故宫重华宫。
北宋汝窑水仙盆 台北故宫博物院藏 典藏号:故瓷017851
台北故宫博物院藏北宋汝窑水仙盆,高6.7、深3.5、口纵16.4、口横23、底纵12.9、底横19.3cm,底后被乾隆刻蹩脚诗(同上)。去台湾前在北京故宫养心殿。
北宋汝窑水仙盆 台北故宫博物院藏 典藏号:故瓷017699
台北故宫博物院藏北宋汝窑水仙盆,高6.1、深3.8、口纵15.8、口横23.1、底纵13、底横19.5cm。少有的没被乾隆破坏,美!去台湾前在北京故宫养心殿。
宋汝窑出戟尊 底刻“奉华”二字 台北故宫博物院藏(?未经核实)
中国国家博物馆共藏有以上两件 北宋汝窑盘与笔洗
宋汝窑长颈瓶 北京首都博物馆藏
宋汝窑龙首八棱杯 北京首都博物馆藏
北宋汝窑天青釉玉壶春瓶 大英博物馆藏
这件北宋宋汝窑天青釉长颈瓶(玉壶春),高20.1、底径6.5、口径4.4、腹径11cm、重0.4公斤,圆口外撇,束颈,溜肩,鼓腹,下承圈足,足端无釉,可见浅灰色所谓“香灰胎”胎体。器表施天青色釉,釉面有细碎开片,垫烧。整体器形修长雅致,釉面匀净滋润。据传此瓶为溥仪当年携带出宫之物,来自东方陶瓷协会创始人EumorfoPpulos旧藏,在1940年的伦敦苏富比售出,曾为收藏家克拉克夫妇所有,1978年成为英国博物馆的收藏。此种类型的汝窑瓷器传世罕见,愈显珍贵。 大英博物馆藏(不含大维德)大约共藏有5件汝窑瓷器。
北宋汝窑天青釉花式洗 大英博物馆藏
这件北宋汝窑天青釉葵花洗(花式洗),直径13.46cm,六瓣葵花式口,口沿略撇,浅弧壁渐收,平底,下承圈足微外撇,外底足有三个细小如芝麻的支烧痕。器表施淡天青色釉,有细碎开片,造型柔和雅致,釉质莹润。此件原属于收藏家克拉克夫妇收藏中一对汝窑洗之一,1936年两人将此件捐赠给英国博物馆,另一件曾出现在1937年的法国展览上,至1976年才将其出售,最后变成日本茧山龙泉堂的收藏,2012年4月香港苏富“中国瓷器及工艺品”拍卖会以二亿零七百八十六万元成交。
北宋汝窑天青釉盏托 大英博物馆藏
这件北宋汝窑天青釉盏托,直径16.2、高7.6cm,盏托圆口微敛,长弧形腹,托盘边沿宽大,五瓣花朵形状,高圈足外撇,中空无底,内外施满天青色釉,釉色莹润,布满细碎开片。1971年英国古陶瓷收藏家Sir Harry M Garner捐赠。
北宋汝窑盘 大英博物馆藏
这件宋汝窑盘,口径18.5、高3.3cm,口沿外撇,浅弧壁渐收,圈足外撇,平底,外底五个细小支烧痕。通体釉色部分灰青色,并有污迹,小部分保留淡天青色,应该是曾受到火侵所致。亦为George Eumorfopoulos于1936年捐赠。 底足心后刻清乾隆己亥年(1779)诗《咏汝窑盘子》“赵宋青窑建汝州,传闻玛瑙末为油,而今景德无斯法,亦自出蓝宝色浮。 乾隆己亥夏御题”。诗文后钤印“古香”。
北宋汝窑洗 大英博物馆藏
这件北宋汝窑洗,直径19.66cm,圆口微侈,浅弧壁,圈足微外撇,平底,外底有五个细小芝麻支烧痕。通体满开片灰青色釉,有红色棕色污迹,疑为天青色釉后经过火侵所致。外底后刻有乾隆乙卯年(1795年)“诗”《题汝窑盘子》:“西清三代富尊彝,越器晨星修内司,至理原非奇异事,铜坚瓷脆率应知。乾隆乙卯御题”。后钤印“德充符”。是被誉为“世界收藏家之英国第一平民收藏家”的George Eumorfopoulos于1936年捐赠。
北宋汝窑天青釉碗 英国大维德中国艺术基金会藏
这件北宋汝窑天青釉碗,高7.1、碗口直径16.9、圈足直径7.5。碗薄胎,圆口外撇,碗沿镶铜边。深弧腹向下渐收,圈足外撇。通体施天青色釉,器身遍布细小开片,外底圈足内有5个细小芝麻状支钉痕,据目前记载,此类传世宋代汝窑仅见两件,另一件藏于北京故宫博物院。碗内底碗心后刻乾隆题打油诗:钧窑都出修内司,至今盘多碗艰致。内府藏盘数近百,碗则晨星见一二。何物不可穷其理,碗大难藏盘小易,于斯亦当知惧哉,愈大愈难守其器。后署”乾隆丙午御题“,“比德”“朗润”印章。传说乾隆是钧、汝不分的,原来果然如此。 英国大维德中国艺术基金会大约共藏有汝窑瓷器12件。
北宋汝窑天青釉长颈瓶 英国大维德中国艺术基金会藏
这件北宋汝窑天青釉长颈瓶,高24.8、直径15.6、足径8.8、口径5cm,撇口,细长颈,圆腹,底足外撇,瓶口包铜口,天青釉色,表面有细碎开片。全器釉色厚润,线条优美。
北宋汝窑天青釉花盘形盏托 英国大维德中国艺术基金会藏
这件北宋汝窑天青釉花盘形盏托,高6.5、直径17cm,盏托圆口微敛,长弧形腹,托盘边沿宽大,形状像五瓣花朵,高圈足外撇,中空无底,底足处五个细小支钉痕。内外施满天青色釉,釉色莹润,布满细碎开片。此汝窑盏托造型雅致,釉面晶莹,传世极少,弥足珍贵。
北宋汝窑天青釉弦纹三足樽 英国大维德中国艺术基金会藏
英国大维德中国艺术基金会收藏的北宋汝窑天青釉弦纹三足樽,高15.3、口径24.8cm。器身呈筒状,直口,平底,口底相若,外底部三弯足,外底足内侧有5个支钉痕。外壁口、腹、底处装饰弦纹三组,口、底各起弦纹两道,腹中部起弦纹三道。全器满施天青色釉,釉面遍布细碎开片。器形样式仿自汉代铜器奁,瓷器制作始于宋,汝窑、定窑、龙泉窑均有烧造,大维德基金会命名为炉(incense burner),北京故宫博物院定名为弦纹樽,台北故宫博物院相同器型官窑器物命名亦为弦纹樽,类似定窑作品定名为奁式炉。
北宋汝窑椭圆小洗 英国大维德中国艺术基金会藏
这件北宋汝窑天青釉椭圆小洗,高2.8、长14.2、宽9.7cm,洗呈椭圆型口,微敛,口沿有一小修补痕迹,弧壁渐收,平底卧足,外底中心呈圆形内凹,内有三个细小支烧痕,全器施天青色釉,遍布细碎开片。类似藏品大维德基金会和台北故宫博物院各藏有一件,内底均有鱼纹装饰,本件内底光素无纹,清《埏埴流光》图册中收录一件“汝窑舟形笔洗“,对照图册文字说明与实物对照,图册中的“汝窑舟形笔洗“应为本件藏品。
北宋汝窑天青釉椭圆鱼纹洗 英国大维德中国艺术基金会藏
这件北宋汝窑天青釉椭圆鱼纹洗,高2.9、宽14.5、长10.1cm,洗呈椭圆型,口微敛,弧壁渐收,内底中心刻两个相对鱼纹,平底卧足,外底中心呈圆形内凹,内有三个细小支烧痕,全器施天青色釉,遍布细碎开片和冰裂纹,口沿有一小修补痕迹。类似藏品台北故宫博物院亦藏有一件,尺寸稍小,清宫《燔功彰色》图册中收录一件“汝窑舟形笔洗“,对照图册说明与实物修补痕迹,图册中的“汝窑舟形笔洗“应为本件藏品。
北宋汝窑折腹圈足洗 英国大维德中国艺术基金会藏
这件北宋汝窑折腹圈足洗,高3.4、 直径12.9、足径8.9cm,洗敞口,浅弧壁,圈足微外撇。胎呈香灰色。通体施淡天青色釉,釉面有污迹和缩釉现象,釉面开细碎片纹,外底有三个细小如芝麻粒状的支烧钉痕。
北宋汝窑曲腹圈足盘 英国大维德中国艺术基金会藏
北宋汝窑曲腹圈足盘 英国大维德中国艺术基金会藏
北宋汝窑天青釉斜壁洗 英国大维德中国艺术基金会藏
这件北宋汝窑天青釉斜壁洗,高3.3、口径13、足径9cm,矮斜壁,平底,圈足外撇,裹足满釉,底足三个细小支烧痕。通体天青色釉,底足釉不及处露褐色胎骨,釉厚堆积处呈现美丽的湖蓝色,釉面遍布细碎开片和冰裂纹,层层叠叠,颇具美感。
北宋汝窑天青釉碟 英国大维德中国艺术基金会藏
这件北宋汝窑碟,高2、口径12.1cm,口微敛,浅弧壁渐收,平底,底部四个细小支烧痕,全器釉面侵蚀情况严重,仅在内底和外底可见局部天青釉色,烧制过程中有变形,不像传世精品,疑似墓葬出土。
北宋汝窑天青釉盘 英国大维德中国艺术基金会藏
这件北宋汝窑天青釉盘,高3.7、口径19.5cm,口沿外撇,弧壁渐收,矮圈足外撇,裹足支烧,外底五个芝麻粒大小的支钉痕,通体满开片灰青色釉,有红色污迹,疑为天青色釉经过火烧所致,与孙瀛洲先生捐赠故宫之汝窑洗情况类似,底足后刻清乾隆己亥年(1779)写的“诗”《咏汝窑盘子》,“赵宋青窑建汝州,传为玛瑙末为油,而今景德无斯法,亦自出蓝宝色浮。乾隆己亥夏御题”。
北宋汝窑天青釉洗 英国大维德中国艺术基金会藏
这件北宋汝窑天青釉洗,高度3.6、口径13.7cm,口微撇,弧壁,浅圈足略外撇。香灰色胎,通体天青色釉,器面有开片,开片呈黑色,疑似流传过程受污或人为所致,裹足支烧,外底三个芝麻粒大小的支钉痕,中心錾刻“乙”字。
北宋汝窑天青釉圆洗 上海博物馆藏
这件北宋汝窑天青釉圆洗可不一般,它就是当年宝丰县清凉寺人王留现从村民家购得并献给上海博物馆的宝贝,因为它才确定并挖掘清凉寺汝窑遗址的。上海博物馆共有9件汝窑器藏品,分别为盘4件、洗5件。
北宋汝窑天青釉圆洗 上海博物馆藏
北宋汝窑天青釉盘 上海博物馆藏
北宋汝窑天青釉盏托 英国维多利亚与艾伯特博物馆藏
这件北宋汝窑天青釉盏托,盏托圆直口,弧形腹下部略收,托盘边沿宽大,圈足外撇,中空无底。全器内外施天青色釉,釉色莹润,遍布细碎开片。托盘边沿包铜口,圈足底部经过打磨,圈足内侧有阳文“寿成殿”三字,曾为南宋皇宫寿成殿用品,台北故宫个别定窑盘也有此类印记。汝窑盏托传世极少,更显珍贵,英国伦敦大维德基金会亦收藏一件。
北宋汝窑天青釉托盘 美国波士顿美术馆藏
这件北宋汝窑天青釉托盘,口径18.7、高1.5cm。圆口,矮壁微敞,平底,内心起一圈凸棱,满釉支烧工艺,外底五个细小芝麻状支烧痕迹,做工精美,造型新颖别致,全器施天青色釉,釉面有细密开片纹路,釉色纯静淡雅,釉质莹润。
北宋汝窑天青釉椭圆水仙盆 日本大阪东洋陶瓷美术馆藏
日本大阪市立东洋陶瓷美术馆收藏的唯一汝瓷——北宋汝窑天青釉水仙盆,高5.6、口径22.0X15.5cm 重量:656g,口呈椭圆形状,侈口,深壁渐收,平底,底边凸出窄边稜,四云头形足,周壁胎薄,底足略厚。通体满布天青釉,有细碎开片,釉质匀润,底边釉积处略含淡碧色,稜角釉薄处呈浅粉色。裹足支烧,底部有六个细小如芝麻的支钉痕,略见米黄色。口缘部包镶有铜口,因为口部有一点点残缺,整体性地进行了微量打磨,而后加扣修整。
北宋汝窑天青釉椭圆水仙盆 吉林省博物院藏
据介绍,这件吉林省博物院收藏的唯一汝瓷——北宋汝窑天青釉椭圆水仙盆,虽然只有下半部,但它却是目前大陆仅存的一件传世北宋汝窑椭圆水仙盆,而且釉质上乘,故堪称弥足珍贵。目前传世的北宋汝窑水仙盆共有6件,除此之外,还有4件收藏在台北故宫博物院、1件收藏在日本大阪市立东洋陶瓷美术馆(前面已经介绍)。
北宋汝窑天青釉盘 天津博物馆藏
北宋汝窑青釉盘 天津博物馆藏
天津博物馆收藏的这件北宋汝窑青釉盘,高2.8、口径17.2、底径9.2cm,口外撇,曲壁,圈足外卷裹釉。通体天青色釉,釉汁肥厚莹润,釉面上布满了细碎的冰裂纹,如冰似玉,清雅高洁。两个盘底都满釉,一个有三个细小的支钉痕,而另外一只盘底有五个支钉痕。天津博物馆共藏有汝瓷2件。
“北宋早中期”汝瓷小板沿盘 汝州市汝瓷博物馆藏
“北宋早中晚期”汝瓷大板沿盘 汝州市汝瓷博物馆藏
洛阳南郊安乐乡曙光村出土的汝瓷碗
北宋汝窑天青釉深腹碗 1989年出土于河南省宝丰县大营子镇蛮子营村窖藏 宝丰县文物管理局藏
朋友私人收藏的汝窑瓷器——六瓣小汝碟
以下是由河南省文物考古研究院,在各汝窑遗址、窖藏挖掘得到的碎片的基础上,修复或部分修复的北宋汝窑瓷器,并收藏于河南省文物考古研究院:
北宋汝窑天青釉花式温碗(修复)
北宋汝窑天青釉刻花莲瓣纹碗(修复)
汝窑天青釉刻花莲瓣纹熏炉 汝窑天青釉鸳鸯钮熏炉盖 北宋
北宋汝窑天青釉刻花龙纹盒(修复)
北宋汝窑天青釉刻花龙纹瓶
汝窑天青釉六方委角罍子(修复)北宋
北宋汝窑天青釉龙纹外水波纹钵(修复)
北宋汝窑天青釉梅瓶及盖
北宋汝窑天青釉椭圆形水仙盆(修复)
张公巷窑青釉盘口折肩瓶(修复)北宋末期
张公巷窑青釉椭圆形洗(残)北宋末期
张公巷窑青釉盏托(残)北宋末期
张公巷窑青釉碗(残)北宋末期
汝窑的仿制
在中国陶瓷史上,但凡精品,必有仿制,这已经成了一种文化现象。如清康熙、雍正朝仿明永乐宣德青花、康熙仿明嘉靖万历五彩、雍正仿明成化斗彩等,乾隆时期更是遍仿历代名窑。后代仿制前朝经典作品,代代不绝,构成了明清之后中国陶瓷发展史的重要组成部分。仿制前朝佳器,也不能理解为简单的模仿和复制,更可以视为对经典的致敬,是一种创造性模仿,亦是对传统技术与艺术的传承和发扬,当属佳话。但是,仿制是把双刃剑,历朝历代尤其是清晚期之后直至现代,仿制与造假相伴相随,已经成为钻营混世之徒的营生手段,也成为收藏界的暗流和心照不宣的潜规则。
明宣德 仿汝釉蛐蛐罐 北京故宫博物院藏
汝窑瓷器作为中国陶瓷的巅峰,特别是自汝窑瓷器被宋徽宗亲睐之后,声名大噪,追逐者众,理所当然成为历朝历代仿制、复制的对象和重点,开始出现大量仿品,但多数制作粗制滥造,与真品相差甚远。在汝瓷仿制历史上,南宋时的官窑虽然有对北宋汝窑等名窑的学习和继承,但本身自成一体,没发现刻意仿制汝窑的现象,元代由于文化传统受到破坏,并没有发现仿造过汝瓷,历时最久、精品迭出的汝窑仿制是明清两朝。明代初年,为继承大宋文化传统,于永乐、宣德年间,在宫廷的倡导下开始仿制北宋汝窑瓷器,由于此时景德镇已成为全国制瓷业的中心,仿制的任务理所当然由御窑厂承担。为了达到形神兼备,御窑厂不惜工本,仿制水品陡然上升。到了清朝雍、乾时期,其重视程度、动静之大前所未有,就连皇帝都亲自参与,倾国力仿造。
明宣德 仿汝釉盘 北京故宫博物院藏
从目前所见宣德仿汝瓷器,釉色较北宋汝器透亮,纹片比北宋汝器密而规整,且釉面具有宣德瓷器特有的橘皮纹。器型主要有菱花式洗、蟋蟀罐、鸡心碗、盘等,为宣德时期常见造型,和北宋汝窑瓷器风格差别很大。注意明代仿汝是要写上当时年款的,这才是真正传承式的仿制。
明成化 仿汝釉象耳炉 北京故宫博物院藏
到了雍正朝,对仿制比之前更加重视。清代康雍乾三代帝王中,以雍正审美趣味最为超卓。雍正中年登基,登基前有近四十年潜心读书修学,静心体悟佛道,形成了内敛、深沉的心性,积累了深厚的文化底蕴及艺术修养。反映在瓷器制作中,一改康熙朝的刚劲硬朗,趋向柔美精雅,而宋瓷的内敛含蓄,恰为雍正所钟爱。所以,雍正时期的瓷器,其美学与艺术性,都达到了清代的高峰,汝窑仿制的艺术水平和成就自然都是历史上最高的。
清代宫廷画——《胤禛妃行乐图》 画上摆设有汝窑水仙盆、三足樽承盘、茶托盏等 北京故宫博物院藏
清雍正 仿汝釉贯耳盘口瓶和蒜头瓶 北京故宫博物院藏
清雍正 仿汝釉长颈扁腹瓶 北京故宫博物院藏
清代雍正、乾隆皇帝都酷爱汝窑瓷器,据《清宫造办处活计档》记载,景德镇在雍正六年(1728年)和乾隆三年(1738年)时仿汝窑器均多达40余件。雍、乾两朝的官方仿制,还都是要严格写上仿制时的年款的,雍正朝尤为严格。
清雍正 仿汝釉双耳洗口瓶 故宫博物院藏
虽然雍正官仿是根据内府所藏传世汝窑,按图索骥,严格按照原器型和釉色来进行仿烧,但现在根据两组器物对比,北宋汝窑瓷器釉面厚而失透,器表温润平滑,少有棕眼,绝大多数雍正仿品釉面为天青色,但釉色匀净光润透亮,釉面多有棕眼,开细小纹片,类似蟹爪纹,缺乏汝瓷蕴藉沉静的神韵。
清雍正 仿汝釉如意耳葫芦瓶 北京故宫博物院藏
所以,雍正仿汝,虽然以北宋汝窑瓷器为蓝本,亦步亦趋,做工似乎更精细、灵巧,是绝对的精品,但却有汝窑形而无汝窑神,仔细观察,就可发现雍正仿品还是典型的雍正风格。
清雍正 仿汝釉胆式瓶 北京故宫博物院藏
清雍正 仿汝釉海棠式觚 北京故宫博物院藏
清雍正 仿汝釉石榴尊 北京故宫博物院藏
清雍正仿 汝釉牺耳尊 中国国家博物馆藏
乾隆对汝窑的喜爱,更胜于其父雍正,对汝窑的仿制更加积极和重视,仿品器型也以陈设器和文房用品为主。但由于乾隆本人华而不实的作风和刚愎自用的性格,再加上审美观上的硬伤,导致乾隆朝无论是瓷器制作还是汝窑仿制,都奢侈有余而灵性不足,与历代精品相差甚远,且每况愈下。
清乾隆 仿汝釉圆洗 北京故宫博物院藏
有文献记载,乾隆在看景德镇督陶官唐英制作的仿品后,曾”诗“兴大发,当场赋顺口溜一首称赞作品——《吟挂瓶》:“官汝称名品,新瓶制更嘉;随行共啸咏,沿路撷芳华;挂处轻车称,簮来野卉斜;红尘安得近,香籁度帷纱。”(收录于《御制诗集》第二部分)
清乾隆 仿汝釉凸弦纹三牲梅瓶 北京故宫博物院藏
从仿汝窑瓷器对比看,乾隆朝仿品只是相比雍正朝,更显得标准化、程式化,刻意成分很多,缺少了些许变化和灵气,显得呆板、无神。
以上介绍的仿品,也是历史上有名的正规仿品,价值不菲,亦为历来藏家所青睐。其他官方仿品也很多,自明朝之后几乎没有间断过,包括现代的某汝窑研究所,也取得过一些成就,但没有超过雍正朝的,这里不一一介绍。
需要吐槽的是,自晚清之后的官方汝窑仿制,对于打上仿制标记或仿制年款这一点,要求不那么严格了,尤其清末民初之后。这给收藏界多少带来些许混乱。记得有人讲过这么个故事,某”国宝帮“一方面大骂”博物派“讲汝窑存世精确到”几十几件“,一方面偷偷购买了多件某汝窑研究所的仿品,分别进行磨款、深埋、酸腐、皮擦......哈哈,用意你懂的。
现代汝瓷(示意图)
现代乳色釉瓷小茶盅,每个10-30元人民币不等
对于民间的汝窑仿制,也就是造假,历朝历代都没有间断过,作品大多粗制滥造,有些背离基本人文道德,以化学着色剂模仿由窑变而产生的淡青色“雨过天青”汝釉,用下作手法做旧,哄骗不懂者牟利,这里不说也罢。
现在普通商品瓷器中,也有不少品牌的汝釉瓷器,只要是正规厂家出品,可以放心使用。只是提醒大家,市场上有一些打着汝瓷旗号的普通价位茶具、餐具,其汝釉色可能也是用化学颜料配置的,刷在经过一次简单烧制的陶胎或瓷胎上,再低温二次烧成,根本没有形成玻璃釉保护层,日常使用有害身体健康。请大家注意鉴别,切莫只因釉色而购买。
今天周六,在单位值班,天马行空写下了这些,敬请批评斧正。碰巧今天是“一二九”,那就以此纪念抗日救亡运动82周年吧。
结尾,附上俺昨晚撰的一首小“诗”:
题汝窑瓷器
驱繁就简精雕琢,巧夺天工出汝州;
雨过天青映冰裂,凝脂素裹香灰胎;
一炉窑火把魂铸,独领风骚九百年;
不要人夸釉色好,只留清淡在人间。
参考资料:
1. 陈万里著《中国青瓷史略》上海人民出版社1956年2月出版
2. 《陈万里考古文集》紫禁城出版社1997年9月出版
3. 中国硅酸盐学会主编《中国陶瓷史》冯先铭等著 文物出版社1982年9月出版
4. 冯先铭主编《中国陶瓷》上海古籍出版社2001年12月出版
5. 叶喆民著《中国陶瓷史》增订版 三联书店2011年3月出版
6. 赵青云主编《宋代汝窑》河南美术出版社2003年10月出版
7. 李辉柄主编《两宋瓷器》上海科学技术出版社2002年12月出版
8. 李知宴主编《宋元瓷器鉴定与收藏》印刷工业出版社2013年4月出版
部分图片来源于网络搜索。在此一并致谢!
还要特别感谢我夫人,她不辞辛劳地为本文进行校对和修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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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彦林2017年12月9日 于北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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