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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典艺术最后的盛宴——欧洲19世纪古典绘画的繁荣及其成因
- 时间:2008/6/20 23:05:42 文章来源:中国艺术品网
- 发源于古希腊的西方古典艺术在文艺复兴时期得以进一步系统和完善、经过17-18世纪的发展,在19世纪的欧洲学院进入异彩纷呈的繁荣时期,在西欧,尤其是英国和法国的学院产生了一大批遵循古典艺术传统、在写实技巧和古典理想美方面都达到至臻完美的美术作品。
古典艺术的繁荣在英国尤为灿烂夺目。英国由于在古代远处于希腊罗马文化的边缘地区,古典文化的根基薄弱。加之16世纪初亨利八世的新教改革对文化艺术创作的冲击,导致文艺复兴在英国几乎无声无息。为什么在19世纪会突现古典艺术的繁荣,古希腊奥林匹斯山上的众神又怎么会垂爱英国呢?这要从维多利亚这个特殊的时代说起。
1837年维多利亚女王即位,从此开始了英国历史上有名的维多利亚统治时期(1837-1901)。在这个时代,大英帝国的版图辽阔,它的殖民地遍布全世界,号称“日不落大帝国”,源源不断从殖民地流入到宗主国的财富似乎属于世界永恒秩序的一部分,因此,维多利亚时代看来是一个充满了机会的时代,一个自信的时代,人人都有“远大的前程”。
维多利亚从1837年到1901年的长期统治正处于一个人口和工业不断膨胀的时期。那时,国内和平,中产阶级兴起,人们的自信逐渐引导着绘画的繁荣。这个时期见证了大量艺术作品的出现。公众成群结队的去看画展,富有的公民收藏了大量艺术作品。画家变得富有;他们获得了荣誉,拥有了爵士头衔,进入了贵族以及更高的社会圈子。维多利亚从没有怀疑过他们的艺术成就。许多艺术家感到,他们的创造力达到了成熟的阶段,可以与任何先前的伟大艺术时期相比较;将米莱斯、瓦茨和莱顿与提香、米开朗基罗和拉菲尔想媲美,他们认为这并非无礼或是夸大。这样一个新财富的蒸汽弥漫的时代,为古典主义艺术的繁荣提供了一个合适的温床。
对古典主义的繁荣产生了决定性影响的是埃尔金伯爵19世纪初从雅典探险运回英国的巴底农神庙东西山墙的大理石高浮雕。这批浮雕在1816年由英国国家收购,并陈列于大英博物馆。巴底农神庙是古希腊时期的杰出雕塑家菲迪亚斯和他的弟子们在雅典卫城设计制作的,神庙的建筑和雕刻的每一个细节都呈现出惊人的美,堪称古典艺术的典范之作。东西山墙上的浮雕塑造了完美的奥林匹斯山众神,由于当时希腊的统治者——奥斯曼土耳其苏丹的愚昧和英国殖民者的掠夺成性,这些神像被运到了英国。
这些古典浮雕杰作在英国美术界和文化界产生了如同雷击一般的影响。当时的国会为是否由国家收购这些艺术品而成立的一个委员会,在这个委员会的调查报告中认为:与艺术的永恒魅力相比,那些广大帝国和强大征服者的业绩和荣耀是多么短暂易逝。皇家美术学院院士本杰明?海顿(1786-1846)从这些雕塑残片上看到了精确的解剖知识和完美的艺术表现几乎为之疯狂,他预言:“它们最终会唤醒在黑暗中沉睡的欧洲艺术。”他的老师、皇家美术学院院长弗塞利(1741-1823)参观了这些雕塑之后大呼:“希腊人简直就是神啊!”诗人济慈为之赋诗:“你应当注意那座东方神庙里的那些西方人心中的明星,去敬拜它们吧。”皇家学院的院士们纷纷来临摹这些石雕,随之而来的是一场经久不衰的复古热潮,不仅是艺术界,而且波及到时装和体育界。
1855年,未来的皇家美术学院院长,年轻的弗里德里克?莱顿(1830-1896)展览了《契马布埃著名的圣母玛利亚走在游行队伍中,穿过佛罗伦萨的街道》。这是他的第一次巨大的成功,这个题材表明了文艺复兴时期的佛罗伦萨绘画具有很高的地位,画家契马布埃以一种英雄的姿态出现于这个时期。这幅作品的深刻含义对维多利亚的英国的一个隐喻。莱顿画中的含义说明,艺术与艺术家应该占领当时社会中一个类似于荣耀的位置,英国将迎来古典艺术的复兴。莱顿就是通过海顿的《自传与日记》感染到对古希腊艺术的崇拜,而他自己也成为古典美术在英国复兴的重要代表人物。
莱顿出生于一个英国贵族家庭,他的祖父曾任俄国沙皇的御医。他的家庭因为母亲的健康状况而过着适时迁居、在国外旅行的生活。这种富有和旅行的生活使莱顿从小在欧洲各国生活,很小就能讲流利的法语、意大利语、德语,并掌握了拉丁文和希腊文,并在历史、古希腊罗马经典、数学、绘画、雕刻、建筑等方面都受过很好的训练。14岁就进入佛罗伦萨美术学院学习,以后又在德国师从拉撒勒画派,在罗马和巴黎学习绘画,22岁时就在罗马完成了巨作《契马布埃》。这一作品标志着他的艺术生涯的开始,也展示了他的学识和艺术方向。维多利亚女王在展出的第一天以600金币的高价买下了这幅作品,使他的名气猛然上升。这一作品的中央是戴着桂冠的契马布埃和弟子乔托,但丁站在画面的右下角。这种对文艺复兴意大利的回顾源自对希腊古典艺术的热爱,在一生的创作中,他完成了无数古希腊题材的作品。
在同时代小说家和他的朋友、诗人白朗宁的诗歌中,他是一位天神般的人物:相貌英俊、举止优雅,用熟练的技巧描绘神秘朦胧的光影和薄雾般的长袍下希腊雕塑般的女人体。他终身未娶,只“与绘画结婚”,他的女人体却是那么完美。他是从纯审美的角度来审视肉体,他所崇拜的不是女人肉体的完美,而是艺术创造的完美,他的画笔给身材瘦削的模特添上圆润的轮廓,去掉过于丰腴的模特身上的赘肉,把不甚完美的模特变成符合理想比例标准的人体。他认为:古希腊人能用大理石把女人塑造得美丽无比,而古希腊人的东方气质,则使他们把雕塑的女人与日常生活中的女人分开,这就是希腊人的超脱。
19世纪的70和80年代,那是古典主义思潮复兴的金色年代。莱顿在伦敦的肯辛顿区建造了他那富丽堂皇的古典风格的府邸吸引了无数艺术家和社会名流,许多崇尚古典主义的艺术家也在附近定居,形成了“肯辛顿的奥林匹斯山”;1878年,莱顿被选为皇家美术学院院长,此后,他在这个位置工作了十六年;1884年,皇家研究院的新大楼在皮卡蒂利大街落成,在落成典礼上,画家罗赛蒂、莱顿、阿尔马-塔特玛等著名艺术家分别化妆成古代诗人或神祗出席化妆舞会;1885年,参加皇家美术学院化妆舞会的英国少女化妆成古希腊少女,她们身上的服装与菲迪亚斯的雕塑毫无区别…在这样的思潮中,出现了一大批具有古典主义风格的艺术家。
与莱顿关系密切的学院派画家瓦茨的绘画更倾向于玄奥而飘渺的主题。他的著名作品是《希望》,描绘了一个被蒙着双眼的人抱着七弦琴坐在地球上弹奏。艳丽而清冷的色调中浮现一丝暖色的夕阳的光辉,人物的身材具有男女双重特征,无法辨认性别,人物的服装也看不出属于任何时代。这个被蒙着双眼的人虽然眼前什么也看不到,而且琴弦已断,只剩下最后一根,但他却还坚持在弹奏着最后一现希望之弦。他表现了一种绝境中的微茫的希望,这也许正是维多利亚后期危机四伏的英国社会的一种潜在的消极情绪的表现。
同时期还有一个值得注意的画家,他的作品流传最广,复制得最多,而且价格最高,是维多利亚时代最能够反映当时时代特点的画家,他就是劳伦斯? 阿尔玛-塔德玛(1836-1912)。
阿尔玛-塔德玛是荷兰人,出生于弗兰德斯一位公证人的家庭,自幼学习绘画,曾在安特卫普学院学习。早年曾沉湎于古埃及和古罗马的遗物,热衷于表现古代题材。1869年,他移居伦敦,在皇家学院展出自己的作品《希腊出征舞》。他在伦敦的声誉和事业如日中天,1876年他成为皇家学院的准院士,1879年成为院士,1882年,格罗夫纳美术馆展出了他的287件作品,他成为英国最著名的画家。
阿尔玛-塔德玛擅长于用古典的技巧描绘当时英国上流社会的生活,轻松舒适,充满着温馨之情。他以华美而艳丽的色彩迎合了英国人的心理,他的裸体美而不淫,艳而不俗。他的作品大多是阳光充足,闪光的大理石反射着耀眼的光芒。他从不使用上光油或光柒,而是在白色画布上敷设暗色,使画面上具有惊人的亮度。他善于表现皮毛、羽毛等各种材料的质感,尤其是善于表现大理石的质感。伯恩-琼斯曾写道:“在表现阳光照射在金属和大理石上的效果方面,还没有人能与阿尔玛-塔德玛媲美。”
同时,阿尔玛-塔特玛也是一个严谨的历史画家,为了能精确地描绘历史故事场面,他曾经拜著名的考古学家路易?德?泰依为师,希望做一个懂得艺术家兼考古学家。他在罗马和那不勒斯的博物馆里不但见到了古代雕塑,而且见到了古人用过的日常器皿,他从这些实物中获得了创作灵感。在那个崇尚古典和怀旧的年代,人们都渴望去古代遗址旅行。18世纪下半期,被火山爆发掩埋的古罗马城市庞贝和赫库兰尼姆城遗迹又被发掘出来,这一发现唤起了西方世界的“考古热”,一时间,前往欧洲大陆和地中海地区作考古和冒险旅游的英国人形成了“东方旅游潮”,表现古代题材的艺术作品也成为人们追逐的热门。阿尔玛-塔特玛创作了大量古代希腊罗马题材的绘画,以他特有的华美和精确把古代世界转变成资产者的世界,把古希腊罗马通俗化,从遥远时代的古典场景中归纳出道德寓意,赋予华丽的场面以深长的意味。
《埃拉加巴卢斯的玫瑰》(图版6)是他最著名也很特别的一件作品,表现了一个古罗马变态的君主,他在位的时间很短,但却以政治腐败,残忍,奢华和纵欲无度而著称,他在一个顶棚可以翻转的宴会厅里,用铺天盖地的玫瑰花瓣将他的客人窒息致死。为了完成这件巨大的作品,他在创作该画的四个月里大量采购玫瑰花,从里维利亚运往他在伦敦的画室。在画中,他以大量的玫瑰花瓣充斥画面,造成及至豪华的视觉效果。画面中央的暴君海里阿加普鲁斯衣着华丽,他的形象不是虚构的,画家是根据他在罗马的卡普托里奥博物馆看到的海里阿加普鲁斯肖像来刻画的。这种华丽与死亡、玫瑰与血腥的题材反映出罗马的堕落,也折射出维多利亚社会奢华的放纵。
《微温浴室》(图版7)是他重要的代表作之一。在这里,他把现代的女裸体放到古罗马式的浴室中。裸体的女子躺在古罗马式的大理石床上,手持羽毛的扇子,闪光的大理石床塌上铺放着野兽的皮毛。温暖的女性肉体、茸茸的羽毛、松软的野兽皮毛和闪光的大理石质感构成奇妙的对比。画面明亮,充满阳光,裸体的人物由于羽毛扇子的装点恰到好处地掩盖,使女人体的展示显得美丽而不失文雅。尽管裸体的刻画如同照片一样真实,却丝毫没有令人不愉快的色情和污秽。
由于他多次到埃及、罗马的庞培、雅典等地旅行和考察古迹,他在伦敦的家里也装饰得如同庞贝城的风格。他的绘画中也显示出对古代文化的向往,并热中于表现虚构的古代场面,反映了维多利亚时代对古希腊罗马文化的热爱。他的绘画形象地再现了维多利亚盛期的生活时尚。(图版8、9)
阿尔伯特?约瑟夫?摩尔是一个具有唯美主义倾向的古典主义画家,他把古典传统与唯美主义结合在一起,他对美的理想的崇尚以古希腊为基础,但又具有兼收并蓄的风格。如果说巴底农神庙给了他形式,那么19世纪风靡欧洲的日本绘画就给了他色彩,那色彩柔和而丰富,是淡橙色,旧金色与青绿色的交织。他追求的是古希腊式的典雅明净。他的《夏夜》(图版10)描绘了倦怠的妇女,她们有着古希腊雕塑般的端庄美丽,身穿古希腊的服装,半裸着身体,或坐或卧,或是悠然梳妆,悠闲而懒散,她们与夏夜的环境一起产生一种幽雅的气氛、如梦的性欲和基于构图的美感。他的色彩不象莱顿那样华美,但却具有独特性和整体的和谐,如同一幅久远的古典图画,唤起人们对希腊的怀古情调。 《四重奏:一个画家对音乐艺术的赞颂》(图版11)有一次展现了埃尔金雕塑的影响,他画的每一条衣纹都证明了古典艺术的影响。以完美而典雅的古典人体表现音乐的美。在寻求音乐与美术之间的联想的同时,把沃尔特?佩特称之为“音乐的特性”的东西用绘画的方式表现了出来。有趣的是:他让穿着古希腊服装的乐师弹奏现代乐器,这说明:虽然他选择了以古典为描绘对象,但他的精神却依然属于自己的时代。
和这个运动有关的还有约翰?沃特豪斯(1849-1917),有的认为他是新古典主义画家,也有的书上把他列为维多利亚晚期的浪漫主义画家。他的作品具有莱顿的那种感伤的美,但又像拉斐尔前派艺术一样具有文学情节。所以,他应该算一个边缘人物。他画了大量具有唯美特点的神话人物,大多是女性。他还在世时就获得了巨大的成功,他的绘画在英国被复制成大量的印刷品,传播到整个欧洲,直到今天仍然是热销的。 《夏洛特夫人》(图版12)故事:来自丁尼生诗歌。亚瑟王的王后夏洛特夫人与兰斯洛爵士相爱。但神把她困在城堡里,用魔法将她罩住。在一间神秘的屋子里,她只能通过一面镜子的反射来观察屋外的情景。去喀麦罗的路上和流经此地的小河,每天都有人经过,但只要她向镜子里看,边会有灾难降临。一天,她从镜子里看到兰斯罗爵士骑马经过,便不由自主地转身去看。而此时,身后的镜子正劈啪地爆裂,缠绕她的魔网正在勒紧。故事的结尾是她被魔法驱使驾着小船向死亡驶去。消瘦而憔悴。
《西拉斯与林芙》西拉斯是古希腊神话中赫刺克勒斯的朋友和侍从,随赫刺克勒斯参加远征,在路上,他到泉边饮水,被泉水女神迷惑。这里表现了七位仙女从水中探出身来,其中一位还去拉他的手。
《纳西修斯与林芙》希腊神话中的美男子纳西修斯,爱自己而不能自拔,每天到水边照影自怜。水泽仙女对他产生了爱慕,他都不理会。最后投入水中自尽,化成了水仙,他的名字Narcissus在英文和拉丁文中也就是“水仙”。这是人类自恋的最早记录。
这些美丽的画面灵感源自古希腊,其作品精神却属于维多利亚时代。它们是英国化了的古典美。
从当今的角度看,带有怀旧色彩的古典主义在维多利亚时代的繁荣是因为其特殊的条件:那是英国最富裕的时代,在残酷的原始资本积累中迅速暴富的富人们十分渴望从严酷的现实逃避到另一个世界,即令人愉悦的古代,它既保留着“文化”的奥秘,也迎合了富人们对贵族社会的怀旧情绪,因此它在当时大受富裕的中产阶级欢迎,赢得了艺术史上最充裕的赞助,古典主义画家成为维多利亚时代最成功的人群。
古典文化使历来有“野蛮”之称的英国美术具有了“精雅”的风格,它让穷人也被赋予堂堂的仪表和高贵的气质,给现实带给些许的快慰。正是由于维多利亚时代古典艺术的黄金时代,使英国艺术在世界美术史上逐渐摆脱粗糙的旧貌。
在西方美术史中,不止一次地出现过从古代世界吸取灵感的热潮,而19世纪下半期的英国古典主义应该算是欧洲世界对古代的最后一顾——在同一时期的法国,印象主义的眩目阳光带着现代文明的喧嚣和反叛打破了学院的冰冷和僵硬。所以19世纪古典艺术的繁荣也可以比喻为西方传统艺术最壮丽的夕阳,也可以说是一场古典艺术最后的盛宴。说它是盛宴,因为这一时期的大量艺术杰作将古典艺术理想以接近于考古一般真实的模仿古希腊的、最壮丽和华美的形式表现出来;说它是最后的,因为在它的绚烂和壮丽下面却蕴藏着古典艺术盛极而衰的无奈。无论如何,这一时期的艺术作品留给后人的是一场及其奢华的视觉享受。
上图为:安提比斯 1888年,画布油画,65.40×81.30厘米 克劳德·莫奈,法国,1840-1926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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