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立人 剑舞 宣纸上彩墨 2017年 图片由艺术家惠允

　　 近日，“丁立人、夏阳双人展——上海当代艺术博物馆十周年特别展”正于上海当代艺术博物馆（PSA）呈现。展览聚焦两位年逾九旬的艺术家，从丁立人的《纸箱拼贴》与夏阳的“思想的盒子”两组作品开始，沿循两人创作语言生成的独特轨迹，串联起他们生命中无数次因艺术而生发的闪光时刻。PSA以艺术家独家专访的形式，邀请艺术家分别讲述自身跨越世纪的艺术之旅。

　　 艺术家丁立人的艺术故事将从他儿时的绘画启蒙说起，他分享了自己带点叛逆却始终执着求学探索之路，以及他对民间艺术与创作的态度。

　　 台州的确很好，是非常美丽的一个地方。我童年都是在那边过的。我记忆当中，6岁就开始画画了。我父亲没叫我画画，我也没上学，也没有美术老师。所以怎么开始画画的呢？

　　 那是听到了《西游记》故事以后，特别精彩，我想把它画出来，就这样开始画画。画进去以后，好像我不是在画《西游记》，而是跟着唐僧他们四个人一起去取经去。碰到妖魔鬼怪，我自己也心惊肉跳的，非常投入。《西游记》故事是很抽象的，那形象哪找呢？就从香烟纸牌里找。我那时候画《西游记》，基本是照香烟纸牌上面的图来画。

　　 画画不是我父亲教我，也没有老师。我舅舅、我表哥还有他们的同学，都是当地很知名的画家。他们看我这个小孩这么小就喜欢画画，都想教我。我就逃。我父亲说：“他们教你，你怎么要逃？”我说：“我不喜欢他的画。”他们画写实的，又不画《西游记》。他们教我，和我画《西游记》就有冲突了，所以我就逃了。我要画自己心中的画。

　　 南大生物系在当时是全国最好的生物系。教我普通动物的博士搞了好多著作，但插图画不好，我画得好。他想让我做助教，帮他搞著作，画插图。我读了半年多生物系，看到南大艺术系，画画的兴趣又来了。我想到底画画比搞生物好。生物是研究型的，我不喜欢，太枯燥了。我喜欢表现的，还是画画好。我想转系，但不准转，怎么办？退学重考。结果考取了。

　　 考取后我想既然读艺术系，还是读林风眠的那个学校好。南大是徐悲鸿的，徐悲鸿的（风格）太写实了。林风眠的那个学校好，我就考中国美院去了。好不容易考进去后，我就去找林风眠，找遍了都找不到，吴大羽也找不到，关良也找不到。我没劲了，也不学了，就回家自学吧。当时退学都不能退，我只好休学回家，回家我就不复学了。

　　 我家里人想，我这样好像既没有工作，又不能把艺术当职业。我想还是学理工科容易找到工作养活自己。我就回家一边画画，一遍复习功课，又去考大学了。我1951年离开学校的，不到一年，我又考取山东大学了。水产系，属于理科的。就这样折腾，多读几个大学，多对几个大学有所了解，好像每个大学都不一样。

　　 因为我又读过美院又从小喜欢画画，又有生物学知识，所以好像特别擅长画昆虫。那个昆虫研究所所长特别看重我，因为我有一技之长，所以把我破格吸收过去了。我在昆虫研究所工作，刘海粟他的家就在复兴公园边上。所以我在昆虫研究所休息的时候，就到刘海粟家里去，像自己家一样的。他家里画多、画册多、书多，所以基本上我都是看看画看看书。刘先生他年纪大了，有时候就不下楼了。我在大厅里自己看，自己休息。他下楼我们就一起聊。他也不是讲理论什么的，就讲欧洲游历的生活，像听故事一样的，特别有意思。

　　 昆虫研究所的工作，不光是在房间里画昆虫，还要去捉虫做标本，解剖昆虫，调查虫子的生存规律。所以经常到农村去。那么我到农村去，有时候画农村风景，还画农民的风俗画。有一次我到农民的厨房，看到灶头了。心里一惊，这么漂亮的东西，我看了之后入迷了，就想临摹。这个灶头很大，缩小临摹还不过瘾，我要画1:1的临摹。所以我搭了很大的纸，这个纸还要处理过。因为灶头画是在石灰墙上画的，不是在纸上画的，所以我要把纸也弄得像石灰壁一样，就这样临摹。我大概临摹了一年多，一天只能临摹一张，很大的。经过这样以后，我觉得灶台画对我的画风影响很非常大。

　　 2000年我刚刚搬进这个房子时，开始剪纸。刚刚搬进来什么家具都没有，画具也没有，画画没办法画。我看到台子上有把剪刀、几张纸片。我就想剪下剪纸怎么样，这个多方便。一个暑假，差不多两个月，我就一口气剪了100多张纸。

　　 刚搬来也没什么家具，我想纸箱当家具挺好的。但我觉得纸箱上面好像没有什么花纹太单调，就开始剪点东西贴上去，所以把纸箱贴得花花绿绿的，挺好玩的。绘画本身已经发展到了“打散构成”。一些形象先把它拆散再组合起来，这形象特别自我。所以我觉得，画还不是最好的办法，用剪刀把它剪碎再拼起来，是最好的“打散构成”。所以我根据这个想法搞了好多拼贴。特别是昆虫搞得比较多，后来也搞点人物，都可以。

　　 我觉得民间艺术是个大宝藏。民间艺术是传统中的传统，是艺术的源头。童年怎么样，一生都怎么样，老年就怎么样。要生活有趣就去画画。画画不光是用笔画，用刻刀可以画，剪刀也可以画。我没什么计划，没有什么安排，就是想到搞什么就搞什么，很随意。你能呼吸能心跳能够生活，就能够画画。

（丁立人口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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