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国强:艺术脆弱渺小但真实

时间:2014/8/6 8:48:19文章作者:新民晚报 记者 乐梦融

蔡国强作品《九级浪》 蔡国强工作室供图 


 蔡国强作品《春夏秋冬》 


 蔡国强在上海个展现场






蔡国强作品《春夏秋冬》

  面对色如凝脂、雕工传神的240块德化白瓷工艺品,爱不释手;用火药和炮仗炸出另一番场面,听上去不止一点点疯狂?

  能在多哈的天空里炸出黑色金字塔,能在塞纳河上教法国人什么是“一夜情”,能把99种动物搞得晕头转向地送上黄浦江,艺术家蔡国强还有什么做不到?更何况,火药爆破本就是他的“称手兵器”。

  “这陶瓷太工匠(气)啊。”7月21日下午4点30分,著名当代艺术家蔡国强潇洒地在当代艺术博物馆底楼大厅向白瓷面上撒上第一把火药!2小时后,《蔡国强:九级浪》个展又添新作《春夏秋冬》,工艺品脱胎换骨,变成了一件精彩的艺术品。

  天公作美,西下太阳穿越“发电厂”玻璃,射入四道光,正正好好映在了四件作品上。周围观众好生兴奋,更让上海艺术圈兴奋的是,蔡国强的作品是在上海完成的。

  上海需要我来折腾一下

  北京奥运会的烟火脚印,让所有中国人记住了这位才华横溢的艺术家,蔡国强的名字,也从圈内红到了圈外。去年在巴西举办的蔡国强个展《农民达芬奇》,更是以6400人的日均参观量,冠绝全年全球当代艺术展。毫无疑问,蔡国强是全球最炙手可热的、最具有国际影响力的当代艺术家之一,更让人自豪的是,他生于福建,学于上海。  蔡国强准备要在国内举办一次个展,对地点有些犹豫,最后还是下了决心:上海。此次举办展览时,蔡国强说,来上海的原因,因为被本报记者、艺术评论人林明杰的一句话说动了,这个城市需要一点精气神。两人畅快地聊起了那个春天下午,在新天地两人一起喝的咖啡。

  “我对这个城市有感情,几年会过来一下,这个城市需要我这样的人,来刺激一下、折腾一下、开放一下。北京要我去办展,那里我做事情很方便。但我感到我还是应该来上海做一做,上海和北京不一样。上海不是西方媒体焦点,北京是。可是我们不是为了那个做作品的,永远不要忘记自己做作品的基本动机,是我们自己想看到好玩的东西,这也是最大的动力。”

  去北京是锦上添花,那里的艺术圈很热闹了,很繁荣了。而到上海点个火,更具有未来性。伟大艺术家不正是需要特立独行,甚至反其道而行吗?另一方面,上海云淡风轻的艺术环境,确实也需要蔡国强来点一把火。

  提到《蔡国强:九级浪》的筹备,蔡国强说:“上海也很特别,这里也没有很多人特别爱我,也没有什么人不爱我,这点很好玩。他们没有让你做不成,也没有很积极做什么,这点很好啊,本来世界就应该是这样。淡淡的如君子之交,没有了很多应酬,我可以思考我的作品怎么做。”

  掌控最不易控制的材料

  8月8日,将在上海当代艺术博物馆举行的《蔡国强:九级浪》计划展出11件作品,其中6件是专为本展特别构想的新作。8月8日,所有作品将要同时展出。目前,已经完成的3件作品,分别是《九级浪》、《春夏秋冬》和《没有我们的外滩》。

  7月17日,一艘来自蔡国强家乡福建的木船载着99只仿真动物,成为装置作品《九级浪》。《九级浪》沿黄浦江航行,抵达上海当代艺术博物馆(当代馆)馆外码头,成为艺术事件,揭开蔡国强个展的序幕。

  《春夏秋冬》与去年上海秋天在外滩源制作《故乡》不同,《故乡》是选用了纸张作为载体,火药大体上也替代笔墨,引线一点,轰地飘出一阵硝烟,一幅泉州景色图宣告完成了。而在《春夏秋冬》里,每一屏季节的画面相异,引爆的过程也有不同。火药从不同方向撒在每一屏陶瓷壁上,点燃引线,爆破后的黑火药将在白陶瓷壁上呈现四季不同的律动。笔者现场观摩了制作过程,作品由4件白色陶瓷壁画组成,每一幅描绘了一种季节,通过大型火药爆破后,分别表现四季的自然景象。单幅作品3米宽、2.4米高,切分成为60块正方形,共240块德化白瓷。蔡国强为这件作品取了一个朴素的名字《春夏秋冬》。

  尚未爆破的瓷面上,“春”有漫天蜜蜂绕着大朵牡丹飞舞,“夏”有青蛙小鱼游戏荷花间,“秋”有纤细菊花蕊层层绽开、葡萄溜圆、螃蟹探出钳爪,“冬”有枯枝小鸟衬着梅花,呼唤新的生机,造型生动传神。鹅绒白的四季景色浮雕般被烧制在白陶瓷板上,德化白瓷制作精细,晶莹如玉,釉面滋润似脂。不过,蔡国强却认为,“其实,我挖一个坑自己往里面钻——这些(瓷片)太俗、太工匠了,我故意设计得这么细致。”

  在7月24日,火药草图《没有我们的外滩》公开制作,邀请活动高端大气,“大烟囱”的过道上坐满了观众,就等着蔡国强点燃引线。蔡国强将在外滩的建筑群绘图上,临摹海派大家吴昌硕、虚谷、任伯年等人笔法画猫画花草,再利用火药“上色”。

  脆弱的瓷片和纸张遭遇霸道的火药,会是什么样的效果呢?这就是考验艺术家,如何去掌控一种最不容易控制的材料。

  老了就去画风景

  艺术之于蔡国强有多重要?蔡国强自己说,重要到可以保留我童年的梦想。“我们在大千世界,慢慢在成熟,面对这个世界的各种问题,慢慢现实起来,但是艺术能够使我保留住童年对世界憧憬,维系想当艺术家的梦想和热情,和小小的野心。”

  蔡国强的当代艺术作品,在世界各地的艺术现场征服不同信仰、不同肤色的人群,儿时想当艺术家的梦想照入了现实。“像我在陶瓷、在纸上撒火药,我很享受,梦在进行。”

  虽然手中的画笔变成了火药,蔡国强的心里还是为画家身份留了座。“我炸了一张《九级浪》,我还在想它的构图,想它的滔天巨浪要怎么表现,这个东西是一个很绘画的语言,我小时候画过肖像,这一点点的感情都还留着。”

  在巴西,蔡国强讲演结束后,有人提了一个煞风景的问题:会不会担心哪一天才华用尽?

  蔡国强回答:“我不会有担忧的,因为我未来打算,就提着画箱,去风景最漂亮的地方写生,我老了就想这样很平静和谐的生活。我连这个都想到了,有什么好担心的?”

  不用把艺术界太当一回事

  他站在《春夏秋冬》的完成作品跟前,好生自得地说道:“这张,潇洒。”

  有人在一旁问他,如果在陶瓷上放多了火药,炸碎了陶瓷,怎么办呢?蔡国强反问,真要炸碎了,又能怎么样呢?没关系的。炸碎就炸碎了,碎片堆在一起也是一个展览,叫《春夏秋冬的坟墓》。

  “我们好像把艺术界太当一回事了,其实它也是很脆弱的、渺小的,在人类社会存在不易。艺术家就更脆弱渺小了,正是因为他渺小,他才是自由的,因为他要是太重要,就不自由了。而且他对社会没有那么严重的贡献,所以他才可以随便玩,他要是说一句话社会就有所改变,他什么话也不敢说。”

  潇洒倒是蔡国强的标签,他在世界各地“炸”开花,想别人所不敢想,与艺术圈的关系若即若离,说来就来,想走就走。

  那什么是艺术呢?蔡国强轻巧地看待这么一道有关艺术的终极考题:艺术是人类想象力的实验室,而且是最安全的实验室。“艺术是渺小的、脆弱的,正因为这样,它才是真实的,有力量的。能够引起很多的共鸣和理解。当把艺术扮演成能够指点江山、率领社会的角色,这就远离了艺术本身的功能,有些时候会让人感到不可信。”

  “就像我们,在一个小地方,尽情玩一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