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法篆刻

　　近日得观友人手中民国书法家颜僩所写对联一副，联文曰：“瀑布界天泻云窟，彤霞烁石变灵砂。”上款：“羽满先生方家正之”；下款：“宋杨万里苏舜钦句”；落款为：“吴门颜僩”；另有“颜僩”“二民金石社书画”和“我书非书乃其画”三方印。

　　顔僩（1878—1935），清末民初著名书法家，原名颜慕苏，后易名僩，字二民，民国名儒，工诗擅画。书法尤精隶书，师法赵偽叔、邓石如，在隶书创作上自成一格，笔势稳健，古朴淡雅，故有“二民隶书含光篆”之称，亦善北魏书、章草。他曾在扬州古旗亭口设摊以卖字为生。如今，在一些民国的建筑中，还可以看到颜僩写的字。颜僩家境不甚宽裕，所写的《书法问答》和《扬州方言韵语》两本书都无力刻印，是以抄本传世的。

　　联文“瀑布界天泻云窟，彤霞烁石变灵砂”，分别来自宋代杨万里和苏舜钦两位诗人的两首诗。前一句引自杨万里的《林景思寄赠五言，以长句谢之》：“梦里随君携酒瓢，同登天台度石桥。瀑泉界天泻云窟，长松拔地挽烟霄。”后一句引自苏舜钦的《永叔石月屏图》：“彤霞烁石变灵砂，白虹贯岩生美璞。此乃西山石，久为月照著。”这副对联虽是引用宋代两位诗人两首诗中的句子，但是却严丝合缝，对仗工整，足以看出颜二民深厚的古诗文功底和文化积淀，而且能够活学活用，不禁让人感觉妙趣横生。

　　从对联上款：“羽满先生方家正之”可知，这副对联是送于毛羽满的。据现在的藏家介绍，这副对联正是购于毛羽满之孙——毛世奇之手。毛世奇曾在2018年《苏州杂志》上大致介绍了其祖父毛羽满的事迹：“一九二九年十月（农历己巳年），祖父聘为《新苏导报》主笔，主撰社论，笔名毛羽满。该报时常刊登揭发贪官污吏、社会不公的文章，而被当时的民政厅长缪斌视为眼中钉、肉中刺。不久即被缪斌以‘煽动抗租’名义查封，毛羽满其名列首……当时民国腐败民不聊生，祖父以笔抗争 ，争取民权民生，而与当局看门犬相抵触。”由此可知，毛羽满是《新苏导报》讽刺时弊的主笔，是有文人气节，为民奔走呼号的主笔，并非酸腐懦弱之辈。

　　而颜僩也是一位愤世嫉俗的书法家，他以“梦雨老人”之号著《扬州方言韵语》，该书是扬州方言俗语的汇集，整书约一万字。仔细分析该书，从颜僩辑录的俗语以及组成的语句来看，他写此书的目的并非研究扬州方言，而是对不平社会愤世嫉俗的呼号，故此是有选择的辑录俗语。

　　两位文人都看不惯民国时期积贫积弱的中国、军阀混战，民不聊生，故此针砭时弊，愤世嫉俗，自然惺惺相惜，颜二民和毛羽满遂成为好友。颜二民佩服毛羽满以笔为刀，不畏强权，敢于针砭时弊，故此创作一副对联送毛羽满，创作时间应该在1929—1935年之间。而毛羽满也欣赏颜二民的风骨和书法，欣然接受，并将这副对联视为两人友谊的见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