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木牙雕

图1 清代木雕神像

　　狮子口是高密县城北面一条街道的名字，因旧时街道冲着河流岸边两只用于镇水的石狮子而得名。狮子口的“口”，在这里代表地理位置，诸如菜市口、小鱼市口的“口”。后来，两只石狮子陷落河里。1978年，河道清淤，两只石狮子始被从泥中挖出，移至街中段路旁安置，从此面对的不再是流水，而是行人。

图2 民国“高密复祥成绘”玻璃匾

　　春撒绿阴，秋扫落叶，这条街道多年都那么寂寂地趴着。2018年，忽有一日，要拆迁，窄窄的街道里涌进许多陌生人。这些人中，有开古玩店的店主，眼睛似手电筒，希望照到哪里，哪里有“宝物”闪亮；有地方史研究爱好者，眼睛似探铲，希望探到哪里，哪里有遗址出现；有当地媒体记者，眼睛似摄像机，希望能抓拍到蒸蒸日上的发展轨迹；有好奇的民众，眼睛似水桶，希望能打捞上沉淀在记忆中的倒影。

　　狮子口西南角原建有一座白衣阁，传说是高密人、明万历年间兵部尚书张福臻捐资建造的。阁处于一条南北路上，中央开有一拱形门洞，可供行人通行；1972年，因扩路遭拆除，阁内有一尊清代木雕神像（图1）劫后余生，后入藏于当地博物馆，留下一丝幽幽的追忆。同一时期，在离狮子口不远处，还拆除了一座文庙。该文庙曾作为展览馆，办过“忆苦思甜”展览、农业展览等。拆下的建筑构件堆积如山，上面有的带有雕刻和彩绘，无人视其为可保存之物，料大的锯成板，做了某单位职工宿舍的门窗，料小的当了烧火的劈材。1993年，拆除三街，此地旧时为高密士绅和大户人家的住宅区，无人趋顾，场面是静悄悄的，像是一场自然的涨潮和退潮。

　　进入2010年以后，旧城改造势如破竹，昨天还是一片砖墙瓦舍拥堵逼仄，有鸡鸣狗吠相闻，今天就成了一片空地，没过多少时日，一幢幢高楼又雨后春笋般拔地而起，速度快得让人来不及反应。老街老巷拆除得越来越多，记忆像一段失去水分的茎蔓，在萎缩。人们兴高采烈搬进新居之后，怀旧的情绪又大面积蔓延上来。看见一口带有锔子的旧缸，也会品头论足、唏嘘半天；看见一棵老树也会驻足、徘徊吟味良久。历史的根据遗留得越来越少，明日黄花成了“稀客”，这也是人们为什么会把目光齐刷刷聚焦狮子口的原因。

　　收古物的老赵消息灵通，提早开着小货车赶赴狮子口。旧门窗、檩条、旧桌椅板凳，敞开了收。这些旧物件在搬迁户的眼里是累赘，都是准备要扔的东西，没想到还能换来钱，老赵成了拆迁片区最受欢迎的人，有条件深入到各家各户。老赵管这种收购方式叫作“拔出萝卜带出泥”，泥中会夹带有意想不到的“宝贝”。

　　在一户人家中，老赵得到一块民国时期的玻璃匾（图2），上绘山水、帆船、楼阁、石桥图纹， 左上方题有“溪桥春色、高密复祥成绘”的字样。经询问，老赵获悉这户人家祖上是开镜店的，就设在狮子口，店名是“复祥成”， 是老字号。其出产的玻璃镜多为结婚时所用，配带有镂刻龙凤、花草图纹的木头座架，镜子正面照容，翻转过来，背面绘有彩图，有如一面屏风，具有装饰性。所绘皆为吉祥如意的图案，如有：“麒麟送子”“增福喜神”“和合二仙”“牛郎织女”等。此店铺名当地史书无载，算是提供了一个新资料。这块匾还没等老赵装上车，即被等候在这里的收藏爱好者如获“至宝”般加价买走。

　　狮子口旧貌不复存在，狮子口的两只石狮子还在。这两只石狮子为明末清初之物，现暂存在村委。老居住户们对这两只石狮子怀有念想，一致提议，小区建好后，这两只石狮子一定要回归原址，回迁后，看见这两只石狮子，就等于寻到安居的根。